正文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縷涼風

某個小朋友像鴕鳥一樣默默把腦袋埋在程遇風胸口, 臉頰蹭著他的襯衫, 心想,剛剛做的可不是小朋友會做的事。

哪有這麼不純潔的小朋友啊?

不過說到這個, 陳年倒是想起了國慶時看到的那張一周歲照片, 她問程遇風, 他對此顯然也是印象深刻。

由於父母都是外交官的關係,程遇風從小在國外長大, 每年只有春節才會回國探親,不過, 父母工作性質特殊, 一家三口一起回國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清楚地記得11歲那年,一家人終於實現了真正的團圓, 連遠在南極考察的姑姑都回了家, 當時還健在的奶奶看著兒孫們,在飯桌上開心地抹起了眼淚。

團圓飯吃得和樂融融,所有人臉上都沒有斷過笑意, 那晚的煙火也是絢爛至極,幾乎照亮了整片夜空。

父親此次回國, 除了和家人團圓外, 還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他的兒時好友去年喜得千金,可他因工作忙碌無法親自到場祝賀,只是託人送了一份禮物, 到底留下幾分遺憾。

恰好年初一是那位葉家小千金的一周歲生日, 這次的生日宴會定不能再缺席了, 次日一大早父親就帶著他和母親來到了葉家。

時間還很早,也沒有別的賓客,傭人們忙著把剛空運過來的鮮花插|進瓶里,分送到每張桌上,清晨寒冷的空氣里隱約躍動著花的清香。

父親和葉叔已有近十年未見,故友重逢,便有說不盡的話。

他和母親坐在客廳,聽他們說起往事,時而唏噓,時而相視而笑,那時他年紀還小,聽不懂,也坐不住,母親就提議一起去看看小寶寶。

母子倆一起上了樓。

他剛踏進那間四面牆都刷成粉色的房間,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小手捧著個奶瓶,正咕嚕咕嚕喝著牛奶。

她也不怕生,喝完奶就主動張開手來讓他抱。

反倒是他不知所措了,抱著軟軟的一團,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好在有母親和昭姨從旁指點,他慢慢地也掌握了一些抱孩子的技巧。

那張照片是母親拍的,據她說是自己有生以來拍得最好的照片,後來照片洗出兩份,一份給了昭姨,另一份至今還夾在家裡的相冊中。

「撲通」一聲,湖邊一棵柿子樹熟透的果實掉進水裡,激起漣漪片片,程遇風的思緒也被打斷,他抱緊了懷裡的人,想想真是不可思議,誰能想到他和這個小姑娘的緣分居然種得那麼深那麼早。

兜兜轉轉,命運最終把紅線纏到了他們手上。

「當時,我記得你親了我一臉的口水。」

陳年:「……」

幹得漂亮!

原來自己那麼小就懂得做標記了?

她抬起頭,目光亮如繁星,有些好奇是怎麼個親法才會親得一臉口水。

程遇風以實際行動解答了小女朋友的疑問。

他低頭,從她下巴開始親起,乾燥溫熱的吻落在頰邊、鼻尖和額頭……最後才回到她的唇,輕易就叩開兩排貝齒,長驅直入,引她共舞,貪婪而不剋制地吸吮她獨有的甜美。

是那種深抵入喉、連靈魂都會被吸出來的吻法。

陳年舌根發麻,渾身發軟,在愛情這個領域,面對深藏不露的程老師,她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很多。

她望著浮光掠影的湖面,慢慢平復好氣息,小聲嘟囔,「才不信我小時候是這樣親。」

程遇風握住她的手,彼此的手心都滾燙,似有燃燃火燒,他輕笑一聲,「沒想到還有討還回來的一天。」聲音壓得更低,「所以,沒忍住多收了點利息。」

陳年偷偷計算了一下,嘟起微腫的紅唇輕哼:「奸商。」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粲然一笑,「我們來說回名分的正題吧。」

「其實,我感覺我爸爸好像已經發現我們談戀愛的事了。」

「唔,」程遇風說,「也有可能不是他自己發現的。」

陳年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其實,我們在一起沒多久後,我去找你爸爸談過……」

她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打斷他,「所以,你早就跟他說了我們的事?!」

程遇風點點頭。

作為知根知底的長輩,程遇風覺得還是很有必要跟葉明遠提前報備一下,至少要表明自己對這段感情是認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開始的。

一想到這幾個月來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裡的秘密,其實早已經被爸爸洞穿,而且他也非常配合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陳年就……風中凌亂了。

她嗷嗷嗷地亮出小虎牙,在程遇風下巴上咬了一口,沒控制好力度,咬得有點重,當即就留下了印痕,但他看上去依然還是帥得一塌糊塗。

「那接下來就……公開?」

好像也挺順其自然的,而且談戀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是她之前太患得患失,生怕剛萌發的愛情小火苗會熄滅掉。

「嗯。」程遇風也是這麼想的,「你可能還要配合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程遇風湊近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陳年瞪大了雙眸,心跳砰砰砰全亂了套,一下抬頭看月亮,一下又垂落視線盯著地上剛被風吹過來的落葉,「這麼快?」

他眸色深沉地看著她,語氣難得幾分幽怨,「還請女朋友儘快為我正名。」

陳年也覺得他此時的樣子有趣極了,默默欣賞了一會兒,才晃了晃他手臂,開口說,「等我再想想,好不好?」

一想到這麼快就要……心裡頓時擂鼓震天。

程遇風當然會尊重她的想法:「好。」

夜色漸深,寒意越重,被晾在一邊的灌湯小籠包已經涼透了,程遇風看一眼手錶,「我先送你回宿舍。」

「好啊。」

小籠包和黃金糕也被安全護送了回去,在丁唯一的電飯煲里熱好,很快就被三人分吃完了。

程遇風送完陳年,準備去如意樓接老爺子,沒想到一個電話打過去,老爺子說自己已經被溫家的司機送回家了。

大概是被孫子中途放了鴿子心情不悅,程立學語氣聽著有些沖,甚至夾帶著星星點點的怒火。

果然,程遇風回到家,程立學壓根就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還沒好氣地問,「大忙人終於回來了?」

程遇風耐心地跟他講道理,老爺子也自知自己把人騙過去這事做得不妥,氣焰一下弱了,「我、我那不是……」

嘀咕個半天沒什麼內容,反而漲紅了張老臉。

學生溫儒先找上來,把所謂的「英雄救美」往檯面上一擺,稍微擦點邊角暗示了那麼一點點,程立學也覺得這緣分挺像一回事,正好戳中了困擾他好幾年的心事啊,這個孫子吧從小有主見,做什麼事都讓人放心,就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一點都上心,他在邊上都看得著急。

到了這把歲數,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餘生還有什麼盼頭?程立學自認是個世俗之人,也想像院里別的退休同事一樣含飴弄孫,共享天倫之樂啊,而不是每次都厚著臉皮去蹭別人的孫子、曾孫子抱,聽孩子奶聲奶氣地叫爺爺(太爺爺)奶奶(太奶奶),只有眼巴巴干羨慕的份。

何況,自從兒子兒媳雙雙離世後,這個家真是冷清太久太久了。

所以,他作為唯一的長輩,稍微關心一下孫子的個人大事,並不過分吧?而且這次也沒想著一定能成啊,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各方面條件還不錯,約出來見面吃個飯,聊聊天,說不定就看對眼了。

誰想到呢,最後連飯都沒吃成,人就走了。

程立學倒不是生氣被拂了面子,而是氣程遇風這種態度,成天眼裡心裡只有工作,到現在女朋友都還沒個影兒呢,難道真準備一輩子打光棍了?

想到這裡,程立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掄起拐杖往茶桌上一敲,「今兒咱爺倆開誠布公來聊聊。」

程遇風挺直腰背,一臉正色。

老爺子也是滿面嚴肅,用花了七十餘年才修鍊出來的老辣目光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重重地清了清嗓音,「你是……那什麼嗎?」

程遇風試圖從爺爺的眼神里去找理解這句語焉不詳的話的突破口,可老爺子很是生硬地扭過頭去避開了,好半晌後,他才輕輕地說了一個英文詞。

程遇風聽後如遭雷擊,捂著額頭,真是哭笑不得,同時也忍不住反省起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讓老爺子產生這樣的誤會。

「……不是?」

「您覺得呢?」

程立學瞪圓了眼睛:「我哪裡知道?」

他開始數落:「你看看你這些年,身邊有哪一個走得親近的女人嗎?我聽說以前好多女同事暗地裡向你示好,可都被你拒絕了。如今好不容易想給你介紹個女朋友,結果你倒好,避人如洪水猛獸,連飯都不吃就走了。」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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