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很快過去, 8號上午陳年只有兩節課, 時間還算充裕, 她慢悠悠地在家裡吃了個早餐, 還陪外婆和媽媽到後院花園曬了會太陽, 然後才收拾東西回A大。
宿舍里靜悄悄,談明天和丁唯一都去上課了,她們上午滿課。
陳年給陽台上的花澆了水,轉身時看到隔壁陽台護欄上有道影子一閃而過, 接著聽到一陣「砰砰砰」好似沐浴乳洗髮水之類落地的聲音, 她猜測溫清歡師姐大概是扭傷腳行動不便,不小心把東西碰掉了。
要不要過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怎麼說也是本系師姐, 而且還是鄰居。
陳年敲了敲隔壁宿舍的門,裡面沒有人應聲, 更不會有人過來開門,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在門外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上課時間差不多了,她回宿舍拿了包, 走之前還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木門。
這位師姐總給陳年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當然以她目前的經驗, 並不足以分析出那是什麼感覺, 她一路都在琢磨, 幾乎是踏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
第三、四節課是和隔壁班一起上的高數課, 可容納一百人的多媒體大教室, 從滿座的最後一排往前, 入座人數呈現階梯式遞減,前三排空無一人。
烏壓壓的一片大都是男生,女生只是零星點綴著,陽盛陰衰。
「陳年,」有兩個班上的男生朝陳年揮手,「這裡!」
陳年走過去,在男生們特地為她預留的座位上坐下,「謝謝你們。」
「不用謝不用謝。」
陳年從包里拿出書和筆放在桌上,高數老師也夾著書進來了,他走上講台,目光透過厚厚的鏡片往台下一掃,「三個缺勤,下課後請各班班長把缺勤名單交給我。」
底下唏噓一片,四處張望。
您老人家這是什麼眼神啊?看一眼就知道有三個人沒來上課。
國慶長假剛結束,一時半會當然沒有那麼容易收心,有還在國外度假趕不回來的,也有身心疲累還在宿舍補眠的,沒有正當理由的假不好批,那就乾脆不請了,僥倖一次,總不至於那麼倒霉吧?
可就是那麼倒霉,誰讓他們遇上的是系裡最說一不二且心算能力強大到非人的利天華教授呢?當然,如果真要追究的話,來上課的同學多少也要分擔一部分責任,坐得太整齊滿當了,看上去一目了然。
利老師打開PPT:「我們開始上課,上節課我們講到微積分……」
已是初秋時節,窗外的樹悄悄換上一身金黃,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慵懶地越過窗檯,落在地面,坐在窗邊的陳年染了一層光,她身姿筆直,握著筆在紙上做筆記,姣好的面容越發柔和。
這時,利老師的聲音傳來,「請第五排右數第一位同學來解答一下這個問題。」
同學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去第五排找那個被點中的幸運兒。
好半晌後,在陳年後面,有個微漲紅著臉的青春痘男生站了起來,眼神帶著些許的茫然看向大屏幕,旁邊的同伴壓低聲音告訴他:「第3題。」
男生看看題目,還好難度不是很高,他在草稿紙上演算一遍,「a=1、b=2,c=-1。」
答案是正確的。
利老師面色稍緩,「坐下吧。以後上課不要走神。」
反應過來的同學們發出竊笑聲,男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坐下,視線再也不敢往正前方看。
陳年對自己無意中引起的「走神」事件一無所知,她認真地聽講做筆記,抽屜里的手機偶爾震動一下,也無暇分心去查看信息。
十一點半,上午的課全部結束,陳年和利老師請教了兩個問題,等她來到飯堂,談明天和丁唯一已經差不多吃完了。
「慢慢吃,我們等你。」
談明天很健談,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有她在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會冷場,陳年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心情愉快地解決了午餐。
三個人一起回宿舍。
丁唯一去小賣部買薯片和酸奶,別看她個子小,食量卻很大,除了三餐主食,零食也很少離嘴,可不管怎麼吃就是不會胖。
談明天和陳年等在門外,聽到三兩路過的女生都在討論4號那晚A大學生龍吟山墜崖的事,這個事件雖然上了本市的新聞,但並沒有大肆報道,學校內部倒是傳得更多,什麼說法都有,有接近事實的,也有不負責任添油加醋胡亂猜測的。
談明天和陳年這會聽到的是桃色滿滿的版本,什麼三人行,山頂野戰,動作激烈,墜落懸崖……各種的不可描述,用語也很露骨。
談明天認出走過去的兩個女生正是以前和溫清歡同個宿舍的舍友,也是研一的師姐。
長頭髮女生的聲音滿是嘲諷:「連別人男朋友都搶的人,這種事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另一個女生安慰道:「彆氣了,以你的條件,以後肯定能遇到更好的。」
談明天看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驚得目瞪口呆,「如果當時沒有在現場,我肯定就信了。」
畢竟深夜遠山,兩男一女,引人遐想的空間太大了。
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談明天回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仍心有餘悸,一場生死攸關被說成是桃色事件,她真的是無語到了極點。
陳年只是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
丁唯一買好東西出來了,走到她們身邊,「我剛聽老闆娘說,兩個男生為了追女生,深夜在山頂大打出手,其中一個傷了腳,另一個掉下懸崖……」
談明天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三人回到宿舍,剛好遇見兩個過來給溫清歡送飯的男生,其中一個是談明天加入的動漫社團里的高冷師兄,她有些尷尬地打了招呼。
師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這麼巧,你也住這兒啊。」
「是啊是啊,真巧。」
「師兄……那我先進去了。」
「……嗯,好。」
談明天進去後,輕輕關上了門,齜牙咧嘴無聲「啊啊啊」地扭動長手長腳,抖落一身的尷尬,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虧我前幾天還把這個師兄作為重點考察對象呢,傷不起,傷不起。」
陳年和丁唯一都會意地笑了。
還是另外選別的目標吧。
這位師兄連著給溫清歡送了半個月的飯,除去鑽了幾次宿舍阿姨忙著吃飯的空子把飯菜送到宿舍門口,大多時候都只能送到樓下,但也是風雨不改,可謂是體貼至極了。
溫清歡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重新以美貌動人的形象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在談明天以為師兄已經把這朵高嶺之花拿下,為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而鬆了一口氣時,沒想到轉眼就看到他在圖書館後面的涼亭里買醉。
夜色涼涼。
談明天過去蹭了一罐啤酒喝,順便打聽到師兄被發好人卡的原因:溫清歡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這個理由,真是……無fuck好說。
當晚,談明天回到宿舍後,沒忍住把這事跟陳年和丁唯一說了,陳年正忙著處理電腦里複雜的數據,只囫圇聽了個大概,又自動過濾了。
桌上的手機一亮,程遇風發來了信息,她劃開屏幕。
cyf:「在如意樓吃飯。」
又來了一條:「爺爺也在。」
陳年沒發現什麼異樣。
事實上,在程遇風赴這個飯局前,他也沒想到等著自己的是一場鴻門宴,而且還是由自家老爺子幫忙設下的。
他剛忙完工作從公司出來就接到爺爺的電話,倒也沒鋪墊什麼,直接開門見山——
「遇風啊,前段時間不是有個女孩子在龍吟山受了傷……你說怎麼就這麼巧,她剛好是我學生的女兒,現在人家家長找上了我,說想請你吃頓飯表示謝意,磨了我好幾天了,也是盛情難卻……」
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程遇風當然是拒絕,老爺子也不勉強,過了半個小時又一個電話過來,說和學生敘舊的飯局結束了,讓他來如意樓接自己。
程遇風不疑有他,趕到包廂時才知道中計了,合著結束是借口,一桌人都等著他呢。
老爺子倒是面不改色,「來了。」
他旁邊的中年男人,溫清歡的父親溫儒先上前和程遇風握手,真心實意地說了一大通感謝的話後,又給女兒使了個眼色。
溫清歡紅著臉,目光含羞地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那天晚上真的很感謝你。」
程遇風對她並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那晚確實是有個女生,他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是恰到好處的,禮貌而疏離。
雖然心裡有幾分不悅,但當著爺爺學生的面,該有的修養和風度還是要有的。
落座後,溫儒先給程遇風敬酒,程遇風婉拒:「待會還要開車。」他拿起手邊的茶杯,「以茶代酒。」
「好好好。」
溫儒先痛快地把酒一飲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