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蓮花園裡 5

「你好像被整慘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坐在我隔壁的椅子上。

「他們沒有整我,我只是因為不習慣覺得有點害怕。」

「這種事怎麼能習慣?因為艾倫留下寫著OOI的血書,也難怪警方要刁難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為什麼葛雷斯頓先生會留下這些字……?」

大龍一臉苦惱。我告訴他那是兇手為了掩飾罪行而留下的,但他還是很悶。

「如果兇手是想嫁禍於我,那他一定是很恨我,一想到有人這麼恨我,我就覺得可怕,我很不喜歡別人討厭我。」

「兇手不是討厭你,可能只是因為你的名字比較好寫。」

「總之我就是不喜歡別人討厭我。」

大龍的精神狀況不大好,我雖然知情,卻還是忍不住要他的生氣。

「都三十四歲的人了,別再講這種不成熟的話,你連被人討厭都害怕,要怎麼活下去?一個人不可能討身邊所有的人喜歡,你只要討三個人喜歡,十個人討厭你就無所謂了。如果有人不被任何人討厭,那也一定不會有人喜歡他,懂嗎?」

他嚇了一跳。大概是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吧?這也不能怪我,對於瑞穗排斥大龍我覺得心有不甘,但又不能罵她,只好把所有的錯全怪到大龍頭上。

「這是我第一次惹有栖川先生生這麼大的氣,嚇死我了。」

大龍愣住了。

「這就是你識人不清!大龍!」火村開口道,「這傢伙只要火氣一上來,誰都拿他沒輒!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脾氣,所以他的編輯隨時都穿著防彈背心。」

「神經!別人需要小心應對的是你吧!你這顆不定時炸彈!你知道平常我是多麼小心在配合你嗎?」

「好了!好了!」大龍居中協調。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雨後的天空繁星點點,椰子樹上掛著一輪明月,我們仰望星空,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們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正在做什麼?三個人彷佛身處同一個夢境。

「那麼……」不久火村說道,「警察問了什麼?」

大龍似乎有口難言,「他們說我是不是眼紅瑞穗和旺夫的關係,所以才殺了他?我雖然不斷強調我不可能做這種蠢事,但是他們似乎不相信。還說殺害葛雷斯頓先生的人也是我,要我交代當晚九點到十點之間的行蹤。他們還威脅我說就算我說謊,他們只要一問員工就知道了。現在,警長正在問員工們話。」

「你曾經離開他們超過十分鐘嗎?」

「沒有!應該沒那麼久!不過為了打電話跟下周訂房的客人做確認,我獨自一人在辦公室里待了五、六分鐘。」

這就麻煩了。警方可能會認為兇手發現艾倫回來之後,立刻拿著鐵管到院子里從背後攻擊他,在背包里找到筆記本後將背包丟棄,後來發現那不是自己要找的筆記本,又跑到一百公尺外的地方丟棄它,前後只要五分鐘就夠了。雖然我認為這樣的事不可能發生。

「我的心情已經平靜多了,得知死者留下我的名字時我很害怕,但我根本用不著擔心。因為警方不會單憑這樣就認定我是兇手,不過兇手為什麼要設計我,讓警方懷疑我呢?」

「因為他知道衛大龍嫉妒旺夫。」

他害羞地用雙手捂住臉,「你別說了!真難為情!」

「喂!青舂期的小子!你仔細聽著!這和調查此案有關!不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何讓你背這個黑鍋?誰可能看穿你的思慕之情?」

「你別問這種問題好不好?這我哪知道?」

「百瀨夫婦已經發現了。」

「啊!好丟臉!」

真受不了!淳子將他比喻成螢火蟲,身邊的人可能都看著他這只不會鳴叫的螢火蟲,為愛所苦而閃爍微光,果真如此,就無法鎖定特定的對象。

火村又沉默不語。他把空了的駱駝牌香煙盒揉成一圑,眼睛盯著院子看。

「嗯……火村先生!你怎麼了?」

大龍不安地問道。

「我不知道兇手為何要殺害艾倫,是他的言行刺激兇手了嗎?」

「那還用得著說!是他自己到處挑釁!」我說。

「但他不是故意的。兇手的個性毛躁,從他忘了把手套放在車屋裡這點就看得出來,我想他不會因為對案情有把握就殺害他。果真如此的話,那他應該不會放過號稱是犯罪權威的我們。」

「可能是因為我們不像艾倫那麼虛張聲勢,所以兇手根本不拿我們當一回事吧!也或許他以為這兩個人明天就回國了,根本不需多加理會。」

「這樣說得通嗎?」

連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通。

「葛雷斯頓先生不是忙著破解密室之謎嗎?」

大龍封於艾倫那套支離破碎的推理毫不知情。

「有時間我再把詳細情形告訴你,他的推理根本稱不上推理,兇手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怕他。」

「所以兇手害怕的,會不會是密室詭計以外的部分?艾倫有關密室的推理雖然相差千里,旦其他的部分卻被他猜中了?」

說是這麼說,但我實在想不出究竟是哪個部分?

「他的筆記本里有什麼重要的記載嗎?」

「關於這個嘛……大龍!完全沒有!根本沒什麼內容,就算他要借我影印,我還不想要。因為他才剛開始收集資料!」

真讓人懊惱!艾倫人都已經回到旅館的院子了,只要再一分鐘,就可以打開門和我們打招呼,只要再走個幾十步,就可以來到我們身邊,就可以和我們交換情報了。

「搞不好艾倫雖然握有重要數據,但他卻不知道,所以才會想出那樣莫名其妙的推理。」

「可是這個莫名其妙的推理,或許是他用來消除兇手戒心的工具也說不定。」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真的是一頭霧水!他究竟是在挑綠兇手,還是為了消除兇手的戒心?啊!等等!如果他是為了消除兇手的戒心,所以才到處告訴別人自己無厘頭的推理,這不會很奇怪嗎?因為這個推理只寫在他看得見的筆記本里!」

「嗯!是很難!」

大龍低語。回頭一看,發現員工就站在他身後。長得像華人的傑夫恭敬地對他說了些話。他們和大龍短暫交談,但說的全是馬來文。大龍文雅地點了點頭,起身目送他們離開。

「沒有人說出對我不利的話,不過當他們被問到『老闆是否有短時間不見人影』時,他們回答『大約有五到六分鐘的時間沒看到他。』,警方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你的腳程快嗎?」

「很快!」

「給你個忠告!這件事你千萬別說!」

有人來了!仔細一看原來是皮帶上插著扇子的夏洛姆警長,我以為他聽見我們的談話了,不過幸好我們說的是日文,所以用不著緊張。

「我們也跟池澤先生談過了,可是對案情完全沒有幫助。他什麼也沒看到沒聽到,兇手的手腳還真利落,死者連叫都沒叫。」

確實如此!我們也是什麼都沒聽見。

「對了!他決定明天再留一天,因為他並沒有訂好怡保的住宿,再加上今晚可能會激動得睡不著,所以決定在此等待心情平復。可以嗎?老闆!別忘了準備晚餐!」

他無視於我和火村,調頭就走了。我們雖然告訴過他我們在日本也協助警方辦案,但他似乎覺得我們不太管用。

警車一輛接著一輛開進來,不是剛抵達此地,而是從外頭回來。他們大概是回來報告訊問關係人之後得到的情報吧!要是真有收穫就好了!

「我去泡紅茶吧!火村先生要咖啡吧!」

大龍起身。火村說道:

「你真適合從事服務業!謝謝你!給我一杯吧!」他又接著說:「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這個世界才會多點和諧。」

大龍笑著離開後,他又說:「如果全是我這種人,這個世界簡直是地獄!」

身旁的他眼神銳利但落寞地望著黑夜中的遠方。瑞穗之所以會說火村和旺夫很像,或許是因為這雙眼吧!

「池澤要在這裡多待一天?我們如果也可以多待一天就好了,等著你回去處理的那份工作,沒辦法改天嗎?就連我們的朋友成了命案嫌疑犯都不行?」

「現在放棄還太早,我們還有將近十九個小時的時間。」

他一說,我看了手上的表,已經過了凌晨零點,今天我們就要回去了。

「有棲!」他的聲音在夜晚的空氣中響起。「我懷疑你!」他沒頭沒腦地說出這句話。

「你懷疑我什麼?你是說我是那個最出人意外的兇手嗎?」

「沒這麼誇張!我是指更無聊、更日常生活的、更丟臉的事!艾倫最後一通電話的內容你聽仔細了,」

「當然!他說的話我都告訴你了!沒多說!也沒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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