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蓮花園裡 4

我心裡很不舒服。憤怒、焦急和疲勞就像繩子般,勒得我喘不過氣。但我也覺得身體里湧現一股反擊的力量,企圖割斷這根繩子。我決不能就此放棄,我鼓勵自己,重拾信心。

「大龍既然被搶走了,我們也無可奈何。我看我們還是先到院子去打探一下調査的情形吧!雖然雨水已經把兇手的腳印沖得一乾二凈,不過至少可以聽聽搜證的警察說些什麼。」

火村下樓梯時說道。我們雖然很著急,但似乎也只能從這裡著手調査。

不過這一切也實在諷刺,當初忙著保護池塘邊上看似文字或數字的遺書,不讓它們被雨淋濕的人是我們,而替我們拿來遮陽傘的人是大龍,沒想到他最後竟然成了嫌疑犯。大龍大概聽見我們在爭論那三個字應該念成「001」吧!他一定嚇壞了。他可能因為過於震驚而畏縮,但我並不想從夏洛姆口中聽到這件事,我想聽他親口證實那三個字念衛。

院子里的搜證工作仍持續進行。或許是因為附近沒有住家,搜證人員拉開嗓門大聲交談著,但因他們說的是馬來語,我是有聽沒有懂。我們發現有一群刑警聚集在庭院的一角,不久之後,他們就散開了,只見阿里朝我們走來。他戴著手套的手上拿著一樣東西,是筆記本!

我們在入口處攔住他,這個高個兒刑警停下腳步。

「那是兇手從艾倫背包里偷走的筆記本嗎?」

對於火村的問題,刑警回了句「大概吧!」。

「你在哪兒找到的?」

「它被丟在距離這裡一百公尺左右,主要幹道的路邊,已經被雨淋濕了。」

「可以讓我們看看內容嗎?」

阿里默默地打開筆記本。第一頁寫著〈金馬侖高原殺人事件·備忘錄2〉的標題,下一頁只寫了三行。

16:15 H cottage\淳子、日置、大井、夏芮華

17:05 TR/傑克

毫無收穫

H cottage大概是指老虎之家,TR則是塔那拉打的簡稱吧!內容大概就是幾點幾分和誰見面之類的紀錄,根本沒什麼內容,最後甚至還周到的寫上「毫無收穫」。殺害艾倫搶走筆記本的兇手,看到這樣的內容,不知有多沮喪!

這本筆記本中的筆跡和艾倫房裡的那本一樣。如夏洛姆所說,他果然將大井寫成「0I」。

「可以了嗎?我得拿去給警長看才行……」阿里闔上筆記本,迅速地離開了。

「兇手大概是在搶走筆記本之後,在逃跑的路上翻閱過了吧!他一看發現其中根本沒寫什麼,就把這個危險物品丟在路邊。我就說嘛!」我精神一振。「兇手果然是外面的人,就算大龍有辦法打死艾倫,把背包丟在樹叢里,但也不可能有充分的時間,把筆記本丟在一百公尺外的地方吧!」

「你現在說這話還太早!只要全力衝刺,一百公尺一分鐘就可以來回了。如果警長硬是要說,大龍就是企圖讓我們以為是外人所為,才故意把筆記本丟在那裡的話,我們也無法反駁。」

火村潑了我一桶冷水。我無法同意他的說法。

「為什麼?他不需要做這種事啊!就算他躲過員工來到院子,還是隨時有可能被發現。更何況是殺了人之後,搶走被害人的筆記本,把背包丟進樹叢,還要全力衝刺來回一百公尺,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我也這麼認為。但認定大龍是兇手的人,一定會堅稱這一切沒有所謂的可不可能。他究竟有沒有時間做這些事,關鍵在於員工的證詞。」

屍體的調査工作還在進行。此時我們也不適合靠近,該看的也都看過了,我們索性坐在陽台的椅子上,觀看事情的發展。阿茲朗署長從屋裡出來,和幾名下屬一同上車。我想他大概是要到命案關係人的家裡去吧!眼前的一切有如兵荒馬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案情非但沒有解決的跡象,反而不斷擴大。我曾和火村一同調查過好幾個案子,還沒遇過這樣的情況。

「在大龍被釋放之前,我們再來回顧一下整件事吧!」

火村嘴裡叼著駱駝牌香煙,我心裡急得要命,他卻好像看開了似地非常冷靜,大概是已經到達心如止水的境界了吧!

「我們反過來看這整件連續殺人事件。為什麼艾倫·葛雷斯頓會遭到殺害?那是因為兇手誤以為他已經快査出事情的真相。」

「Yes la!」

「再往前是津久井航!他為什麼被殺?這一點我和夏洛姆警長的看法一致。津久井從塔那拉打返回水晶旅舍時,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發現此事的兇手因此殺他滅口。」

「津久井之所以繞路走車屋旁那條路,是因為他不想經過旺夫家嗎?」

「沒錯!兇手用來密封車屋的手套,在他勒死津久井時還戴著,所以這兩件事一定有關連。這麼一往前回溯,就可以得知所有命案都起因於旺夫的死。」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這些是目前已知的,至於旺夫為何被殺?謎題就在這裡,解謎的關鍵就在他的親筆遺書中。他告訴夏芮華他對某人深惡痛絕,無法諒解,他究竟在生誰的氣?又為何而氣?」

「我不知道!整件事就被卡在這裡了!」

火村呼地吐出紫煙。

「具體的情況我們雖然不清楚,不過也沒必要因為卡住就回頭,我們就繼續往前挖吧!」

火村翻開記事本,以輕鬆的口吻將抄下的遺書全文簡單地說了一遍。

「『親愛的夏芮華:對不起!請原諒我這個壞哥哥!我雖然死了,還是要請妳原諒我!我之所以會死,理由妳就問警察吧!沒辦法!無法原諒別人的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妳的原諒。』你還記得瑞穗感嘆說為什麼不留遺書給她時,我曾說過的話吧!」

「你說可能有給她的信,但是被兇手丟掉了。」

「沒錯!我們不知道遺書到底有幾封,也不清楚有沒有給瑞穗的,但應該會有給警方的吧!所以他才會在給夏芮華的信中寫著『去問警察死因』。那麼,在他給警方的遺書中,應該寫了些什麼吧!」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仔細觀察所有的事實!他或許在信中告發這個他無法原諒之人所犯的罪!」

「我倒是可以想像,不過這也不對!他告發別人和他自殺有什麼關係?他該不會是掌握了一告發就小命不保的國家機密吧!」

火村笑道:「有棲!如果他將這些足以推翻馬來西亞聯邦政府的重大機密,泄漏給報社或電視台也就算了,但告訴警方有什麼用?這是不可能的!」

說得也是!我想都不想就這麼說出口。

「可是你不是說旺夫在告發某人的同時卻自殺了?感覺上他好像發現天大的罪惡!如果是這樣話……」

火村彈了彈手指說:「沒錯!旺夫就是發現天大的罪惡!他覺得光是告發對方還不夠,於是決定要親手懲罰他。」

我終於明白火村腦中描繪的犯罪結構是怎麼回事,那是我從未想過的方法。「讓我來說!你是這麼想的吧!旺夫因為無法饒恕某人的過錯,因此決定在親手懲罰他的同時,也以死明志,所以他才將事情的始末寫在遺書中留給警方。」

火村叼著變短的香煙點頭:「老實說就是這樣。旺夫為了復仇,打算在殺了那個人之後自殺。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寫在給警方的遺書中,但卻不敢將這麼血腥的事告訴妹妹,所以只能寫些好聽話。」

「但死的只有旺夫!也就是說……」

「沒錯!他太小看兇手!他沒能殺了他!」

火村在煙灰缸里熄滅香煙,我呆看著他的側臉,我心中的疑惑逐漸明朗,但尙未徹底頓悟。

「兇手是誰?他究竟犯了什麼罪?」

「很遺憾!我不知道!硬是牽強附會的話,或許會讓所有人都成為嫌疑犯。」

「這樣怎麼救大龍?」

「嗯!光是這樣是無法救大龍的,我們必須鎖定兇手,找出他犯案的動機,並解開密室之謎。所以……準備絞盡你的腦汁吧!」

沒錯!光靠火村一個人能力有限,我也得好好想想才行。

我雖然說這樣救不了大龍,但火村的推理卻吹開了原本覆蓋在四周的部分濃霧。我們一直以為兇手是旺夫的仇家,但現在必須改變思考的方向。問題是旺夫究竟痛恨誰?說不定那個人根本不是旺夫的仇家,而是和他交情深厚的人。

「火村!」我看著搜査員的身影嘟噥道,「會不會和馬來鐵道有關?」

「你是說那起鐵路車禍?」

「沒錯!大家都說,旺夫在車禍發生後變得陰陽怪氣,所以命案的起因一定是那起發生在泰國鄉下的連環車禍。」

副教授拿起一根新的煙,在唇邊比劃,「我也在想這件事,那場車禍只是場原因清楚的不幸意外,與其說是它毀了旺夫,到不如說是日置靜郎的死亡。」

「我也有同感。他意外身亡一定對旺夫造成了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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