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現場調査假期 4

離開旅館坐上車之後,火村將手放在方向盤上,舔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接下來應該是要到老虎之家。

「旺夫的家好像就在要去碧蘭璋的入口處,我們順便去瞧瞧吧!只要確定地點就行了,進不去沒關係。」

「隨你髙興。津久井寫給夏芮華的信究竟怎麼了?他心情不好寫了情書,後來把它給撕了沒寄出去,還是交給她本人了?如果交給她本人,夏芮華作證時應該會說啊!」

「那可不一定!她或許認為這件事和命案無關,搞不好連提都不想提,所以才沒說吧!」

「『我愛上妳了』?啊!或許津久井真的對夏芮華一見鍾情!不過他的表現欠缺氣質和深思熟慮,果真如此的話,他還真是個笨蛋。」

「是嗎?不僅是戀愛,在作生意或學問時,完全不顧品行和思慮,最後卻成功的也大有人在,問題在於每個人的策略和目標是否適合。」

這讓我想起在觀察螢火蟲時的對話。

一切取決於個性。採取什麼策略的人得以存活,完全視狀況而定。那是上帝的旨意。

火村轉動車鑰匙,在極小的空間里靈巧迴轉,再度回到主要幹道,之後緩慢開往塔那拉打。

「是那個吧!」

我們大約開了兩百公尺,發現一棟疑似旺夫住處的房子,房子有一個突兀的露台。我們之所以知道這是旺夫的家,是因為阿里刑警像地標似地站在門口。

「早!」火村從窗戶探出頭來打招呼,「你們正在調査旺夫的家嗎?」

安靜的刑警微微點頭,我們拜託他讓我們進去瞧瞧,他默默地搖了搖頭。

「調查有進展嗎?」

對於火村的詢問,阿里也是無言地搖搖頭。我們早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要想突破似乎並不容易。在日本,那張臉就像通行證一樣的火村,到了異地馬來西亞看樣子是行不通了。

「我們剛才去過水晶旅館,津久井似乎寫過信給夏芮華,警方有沒有掌握任何線索?聽說你們回收了他丟棄的信件?」

火村決定不隱瞞我們的行動,採取據實以告的策略。阿里粗魯地回答:

「那是調查的秘密,沒有經過許可我是不能說的。」

「那麼……我等一下再問夏洛姆警長好了。夏芮華收到信了嗎?」

面對火村緊迫盯人的問題,刑警「哼!」了一聲。我以為他會趕我們走,但卻不然。他豎起大拇指,指著玄關的門說:

「我不想回答,如果你們很想知道的話,去問本人吧!她就在裡面!這裡不是命案現場,如果她同意的話,你們就可以進去。我要回警察署了,再見!」

什麼嘛!原來他還挺識相的嘛!我們接著就去按門鈴,出來應門的不是夏芮華。

「是火村教授和有栖川先生!有什麼事嗎?」

是日置瑞穗。她右手握著門把,左手叉在腰上。

「我們正好經過這裡,看見刑警順便打個招呼,結果他告訴我們夏芮華在這裡。」

她對火村說:「你們找她有事嗎?如果是小事,你們可以問我。」

「這麼一來,可能得麻煩妳來來回回跑上好幾趟,方便的話,我們想直接和她本人談話,可以嗎?」

她並沒有冷淡地表示必須先徵詢夏芮華的意願,只見她用小小的下巴示意要我們進去。可能是因為從小在馬來西亞長大,她的行為舉止不太像日本人。

夏芮華坐在哥哥卧房裡的床上,呆望著窗外,大概是在回憶過去吧!我們一進房,她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來。

那是個很單調的卧房,和津久井的房間沒什麼兩樣,連桌子的位置都一樣,上面曾放著關鍵的遺書。

「是火村教授和有栖川先生!他們好像有事情要問妳,可以嗎?」

瑞穗的語氣溫柔,像是在安慰夏芮華,失去哥哥的她,帶著些許驚訝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可以待在這裡嗎?如果問題比較複雜,可能會需要翻譯或解釋。」

「沒關係!我也希望妳在這裡!妳真周到。」

瑞穗把頭轉向一邊,偷偷地伸了伸舌頭。火村假裝沒看見,向夏芮華表示哀悼之意。

「我並不想在妳最悲傷的時候,問妳太多的問題,只要一、兩個就好。妳有沒有收到過一個叫津久井的人寫給妳的信?」

聽到這個問題的瑞穗,也興緻勃勃地等著夏芮華反應。她回答:「沒有!」

「警察也問過妳同樣的問題吧?」

她回答:「是!」

「當時他們應該是問妳有沒有收到類似的信件?妳能不能告訴我信的內容?」

她沒有反問我為什麼打聽這件事。

「那看起來像是一封情書,裡面寫著我喜歡妳,我想跟妳見面好好聊聊之類的,還有就是為了在鎮上遇見我時,言行失態表示歉意。」

「就這樣嗎?」

「還有如果我有空的話,請和他聯絡……。不過事實上我並沒有收到這封信。」

「聽說那些被丟掉的信,是在一個叫津久井的男人的房間垃圾桶里找到的。他大概打算採取情書攻勢吧!不過似乎沒寄出來。」瑞穗插嘴說。

「好像是。」火村又用英文說。「妳最後碰上津久井是什麼時候?三天前的上午,聽說他曾偷偷跑去老虎之家,後來呢?」

「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也沒碰巧看到他?」

「是的。」

瑞穗咳了一聲。「你不是只要問一、兩個問題嗎?怎麼沒完沒了?夏芮華很含蓄,就算她想請你們別再問了,也不好意思說。」

火村說了「謝謝」之後,轉身面對瑞穗。

「我也有事想問妳,請不要限制我們只能問幾個問題好嗎?」

她答應了:「沒關係!站著說挺累人的,我們到那裡坐著談吧!」

我們來到露台,越過矮牆可以看到外面來往的車輛。粗糙的桌子旁正好有三張椅子。

「我們再次向失去愛人的妳,表示哀悼之意。」

瑞穗微微低著頭。「讓老師們卷進這件事,我才真是抱歉。你們是來這裡度假的,所以請你們忘記這件令人傷心的事,好好地享受你們的旅程。」

她是在拒絕我們,要我們別多管閑事嗎?我的心涼了半截,真不該輕易說出什麼誤上賊船!

「如果妳覺得我們像是在玩偵探遊戲的話,那是我們的能力不夠。」火村冷靜地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這件事很不尋常,沒有那麼好解決。我雖然認為旺夫是遭人殺害,但也有部分的情況否定了我的看法,所以我擔心這件命案,會被當成不尋常的自殺案件來處理。我不是在吹牛,我們非常擅長處理類似的案件。」

火村之所以用「我們」,大概是出於武士情操吧!瑞穗似乎也同意了他說的話。

「教授!您有一雙非常認真的眼睛,我相信我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睛來判斷他是否値得信賴,您的眼睛和旺夫有點像,拿他這個被大家批評是素行不良的人和您相比,您大概不太高興吧!」

我想起在遠谷看到的旺夫的眼睛,他的眼神雖因激動而閃爍,但卻是一對缺乏光彩的眼睛。它的光彩可能只讓瑞穗看見吧!

「我是不是很粗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不是因為兩位,而是那個叫艾倫的英國小說家惹毛我了。」

「艾倫·葛雷斯頓和我們一起住在蓮花屋,他怎麼了?」

瑞穗歪著嘴說:「他剛才在命案現場附近晃來晃去,像條狗似地在車屋四周尋找線索,結果被警察罵了一頓。他居然表示:『我是小說家,因為聽說發生奇怪的命案,所以來找題材的。』而且還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威廉·金馬侖吧!」

他不是正看大江健三郎的書嗎?被她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我們吃完早餐離開旅館時,確實沒看到他坐在藤椅上。原來他早我們一步到老虎之家去了,我不相信他是為了小說去找題材,因為他還會在這裡待上一個禮拜,可能只是無聊才跑去偷窺吧!

「有這種事?警察把他趕走了嗎?」

「嗯!他還固執地說:『我想問關係人一些問題!』百瀨先生吼道:『我們又不是雜耍團!真是可惡!你給我走!』小說家還真是煩人!啊!有栖川先生也是小說家,真是不好意思!應該說自以為是統治者的英國人很煩人!」

艾倫·葛雷斯頓煩人嗎?日本人過去也曾取代英國人攻佔馬來半島,所以我無法如此批評西方人。

夏芮華端了三杯紅茶過來,瑞穗說:「妳不用這麼做!」

「對不起!是我應該負責招待客人、我真是太不機靈了。」

「對我們這種不速之客,妳就別客氣了。」火村高明地切入話題說:「不好意思佔用妳們的時間,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您請問吧!我該說什麼呢?大致的情形昨天我在告訴警察時,你們應該都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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