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封印之死 5

接近六點時,恰保的警察終於趕到。帶頭的就是傳說中的夏洛姆警長,我還以為他有多嚇人,乍看之下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老頭,大概是馬來裔和印度裔的混血。他膚色偏黑,頭髮和鬍子略顯灰白,年紀大約五十來歲。天明明都快黑了,他卻還瞇著眼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右手拿著像是京都禮品店裡賣的扇子,一直在胸口攞個不停,看來像是在模仿日本電影里的萬年老刑警,我沒想到會在馬來西亞看到這樣的警官。

在到案發現場看過屍體,並從阿茲朗那兒聽取案情報告之後,夏洛姆警長將相關人等集合到老虎之家的客廳,他不打算逐一問話,而準備集體偵訊。有個馬來裔的刑警貼身站在夏洛姆身邊,專心地記著筆記,這個看似苦行僧眼神沉著冷靜的刑警,名叫阿里,或許是成熟穩重看來特別蒼老,年齡搞不好和我們差不多。

警長對火村和我特別感興趣,在談及正事之前,問了我們許多問題。當火村告訴他我們在日本也經常協助警方辦案時,夏洛姆探出身來,表示他在十年前也曾經因為研習,前往大阪府警察署拜訪,他還說了許多事,不過我都沒聽懂。

「當時同行的還有泰國和菲律賓的警察,我們為了學習日本先進的科學調査技術才去的,當時還拜訪了福井本部和科學捜査硏究所,我帶了馬來西亞特產的錫制茶杯,如今應該還放在本部長室和所長室的玻璃櫃里吧!」他緩慢地撮著扇子說,「是嗎?由這樣的犯罪專家發現屍體,現場應該沒有遭到破壞吧?XXX(聽不懂),我們還真是幸運。」

看樣子,他對我們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現在請你們告訴我,你們到這裡來的經過。」

雖然麻煩,我們還是只能重複剛才說過的話。話雖如此,代表發言的是擅長英文的火村,我只負責在旁邊點頭,遇到複雜的問題警長還是只問他。

對於提早趕回店裡一事已然死心的約翰,耐心地重複事情的經過,淳子、夏芮華、虎雄和大井等人,也都接受了警長的偵訊,此時我才得知虎雄今天的行程。他早上八點就前往塔那拉打餐廳的辦公室,之後就沒再回到老虎之家,他忙著和當地幾位有頭有臉的人,討論興建飯店的計畫。

問話告一段落的警長闔上扇子,因為房間開著冷氣,所以根本不需要扇子,他大概習慣把玩扇子吧!

「夏洛姆警長!旺夫是自殺嗎?還是他殺?」

大井問道。警長依舊瞇眼看著問話的人。

「我現在還無法下結論,根據驗屍的結果,他殺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我調查過現場之後發現,密封車屋的膠帶上並無任何人的指紋。如果旺夫是自殺,膠帶應該是他撕的,上面不會沒有他的指紋,如果是自殺,整件事就太不可思議了。」

火村腦中想的事情,警方已經做了。他之前曾說如果膠帶上找不出旺夫的指紋,就可以推翻自殺的說法。

「那……是他殺?」

夏芮華雙手捧著自己的臉,警長卻也沒有予以肯定。

「我不是說事情沒這麼簡單嗎?而且也不能說不是他殺就是自殺啊!小姐!也有可能是意外死亡!雖然這樣的可能性不高。」

警長愼重其事的程度叫人驚訝,我看著坐在身邊的火村,他低聲對我說:「是他殺!」

「您說意外死亡?是什麼樣的意外?」

大井問道。這我也想知道。

「旺夫不知道為何闖進車屋,將車屋封死,又不知道為何跌倒,將手上的刀子插進胸口,然後又躲進櫥櫃里。」

警長每說一個理由就彎起一根手指,右手的手指全都收了起來,他看著自己的手,「噗!」地一聲笑道:「很難找出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這些事,不過我還是希望保留意外死亡的可能性。」

大家都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但我對警長充滿邏輯的思考卻十分佩服,身為推理小說作家卻從一開始就放棄意外死亡的可能。

「也就說是他殺啰!」

約翰說道。他大概是想弄清楚自己發現的,究竟是命案現場還是事故現場吧!警長曖昧地笑而不答,是想讓約翰繼續往下說吧!約翰叨念道:

「是他殺嗎?最近的旺夫不要說是他殺了,他一副要自殺的樣子。」

「可是你先前不是說,他精神好到可以當著大家的面,抓住那個叫津久井的日本人?」

阿里第一次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低沈穩重。

「與其說他精神好,倒不如說是XXX(自暴自棄?),他雖然有理由生氣,卻因為XXX(被別人惹毛?)而討厭自己。」

警長看著沮喪的夏芮華,她身邊坐著淳子和瑞穗。

「小姐!令兄究竟為什麼那麼生氣?如果那個叫津久井的,真的對妳做出無禮的事,就算難以啟齒,也請妳告訴我。」

我原本想責問他,這個問題是不是應該等到沒有人的時候再問她,他的神經也實在太大條了,但夏芮華卻不以為意。她說她不覺得丟臉,沒什麼好隱瞞的。

「當然不會沒事!我第一次見到津久井,是旺夫在約翰先生的店裡和他吵架的前一天。我在塔那拉打買東西時,津久井來問路,因為看起來像是日本人,我就用我懂的一點日文,真的只有一點回答他,他很高興,問我要不要一起喝茶,我因為還有工作,而且也不想去,所以就拒絕他。當時他很乾脆地就離開了,但事實上卻在背後跟著我。他先繞到村子外,之後對我說,他想要一個馬來西亞的女友,我回答他『我不要!』,他卻糾纏不休,這時旺夫正好經過,才會和他起了爭執,他要對方少煩我。」

「就只有這樣?」

「這件事還沒完!我在老虎之家附近又遇見他,他似乎是前一天跟蹤我,確定我在這裡工作。我很生氣要求他別再接近我,他笑著跟我說『再見!』就走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下午旺夫打電話來,我告訴他這件事,他很生氣。」

「等等!妳哥哥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倒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原本還想要他別在我工作時打電話來,他可能是大白天喝了點酒。」

那天黃昏旺夫在遠谷遇見津久井,兩人差點打了起來。警長又打開扇子掮了起來。

「我了解妳那疼愛妹妹的哥哥為什麼會生氣,不過好像也不至於需要找對方打架吧?」

「是啊!就像剛才約翰先生說的,旺夫心裡好像有什麼事,他並不是個有暴力傾向的人,請你相信我!」

警長將質問的矛頭指向瑞穗:「您認為呢?」

「旺夫並不是那麼暴力的人,他甚至太溫柔了!」瑞穗激動地說。看樣子是在抗議對旺夫不當的指控吧。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指他最近的精神狀況,你應該比任何都清楚吧!」

警長的語氣雖然和緩,卻讓我覺得有些詭異。夏洛姆之所以放低姿態,或許是想要讓對方失去戒心,這應該也算是一種裝腔作勢吧!

「我和他的關係十分親密,不過我們並沒有同居,我不知道我能夠說明什麼。」她提醒大家之後說:「據我所知,旺夫確實有些神經衰弱,大約從一個多禮拜前開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經常心不在焉,他本來很喜歡開玩笑逗我開心,但從那時候起就不再這麼做,不要說是暴力了,他整個人變得很陰沈,原因我不清楚,我們兩個並沒有吵架,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倒希望你們誰能告訴我。」

她還來不及哀悼旺夫的死,就因為事情太過離譜而極為憤怒,悲傷可以消除憤怒,反之亦然。

「妳說妳什麼都不知道,這可就傷腦筋了。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警長毫不客氣地問道。

「我們曾到彼此家中過過幾次夜,這個答案您滿意了嗎?」

「嗯!我不會告訴宗教警察的。」夏洛姆也會開玩笑。

馬來西亞以回教徒居多,民風十分保守,未婚男女獨處一室,可能遭到刑法懲處,宗教警察負責取締這些事,一旦判定有罪可處以鞭刑、監禁或是罰金,這些事是我在出發前從書上看來的。同時,在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如果攜帶毒品也可能被判處死刑,這些法律如果出現在現代的日本,可能會引起社會恐慌吧!

「你們有約好要結婚嗎?」

「沒有!我沒這麼想!他應該也是吧!」

阿里悄悄搖了搖頭,他雖不是回教徒,不過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道德觀念。

「這個就暫且不談。」警長繼續說:「妳說他從一個禮拜前態度開始不對勁,當時正好是令尊發生火車意外的時候,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連?」

「怎麼個關連法?」瑞穗面對狡猾的警長毫無懼色。

「比方說,令尊正準備讓妳和他結婚之類的,但事情隨著令尊的死而沒有了結果,旺夫可能很失望。」

「我知道你只是打個比方,不過這就太奇怪了。我父親對我和旺夫交往非常不高興,因為旺夫並不是個XXX(嚴謹老實?)的人,天底下所有的父親都會希望這種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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