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雷達探測到水上目標!二九二度,突破限制海域接近中!)

隨著警報一起跳進來的聲音使得杉浦丈司才含進口中的茶頓時整個噴了出來。他趕緊回到儀錶板前面,確認計器的刻度是正常值,期間同樣被分配到導彈管制室的初任幹部飛彈士對著無電池電話大叫。

「CIC,導彈!狀況通知!」

難道日本政府開始攻擊了嗎?杉浦做過安全確認,手指頭擱在將SM-1MR飛彈裝填進發射機的按鈕上,把臉貼到位於導彈管制室前面的窺探窗上窺探著外頭的狀況。

為了確認發射機的作動而設置的這個窗口被發射機本體和艦首的防波用圍牆給擋住,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隱約可以看到海面和匍匐在十公里前方水平線上的陸地。這讓杉浦放下了一顆心,或許是因為他有著纖細的神經,覺得在對外頭的狀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只能按著飛彈發射鈕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吧?因為一枚飛彈就可以讓一千萬以上的人當場死亡,連自己也難逃一死……

可是,既然如此,那麼看不到外頭或許反而會比較好。他不想看到一千萬人窒息的景象,也不想去想像。宮津艦長一再保證不可能使用『GUSOH』,但是身為炮雷長兼飛彈長,固守在發射管制裝置的管制室里,看著搭載著『GUSOH』的飛彈,艦長那句話實在沒辦法讓杉浦真的放下心來。

也許下一瞬間,他就會奉命發射。他不能否定之前在為了逮捕資深伍長和如月行而展開的戰鬥中,艦內的系統沒有遭到傷害的可能性。萬一CIC那邊沒辦法進行遠距離操作,下達從這裡發射導彈的命令的話怎麼辦?我有勇氣發射飛彈嗎……正當杉浦這樣捫心自問時,(艦長下達命令)的聲音在無電池電話中響起,他的一顆心差一點狂跳起來。

(接近中的小型快艇經查明是媒體所屬。目前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艇已經出面驅趕、制止。全員持續進行嚴密監控……)

旁邊的飛彈士跟杉浦一起鬆了口氣,全身力道盡失。杉浦這才發現剛才噴出來的茶水在長褲上暈出了一塊暈染,不禁輕輕地咋了咋舌。他很想去自己的房間拿去漬劑來,但是以現在的狀況來看卻不容他離席。他用戰鬥配食時被分發到的紙巾一次又一次地擦拭,卻徒勞無功。

杉浦心裡想著,也許我就是這樣才老是被別人嘲笑太一絲不苟、神經質吧?但是擦拭長褲的手依然沒有停下來。這樣有什麼不好?要不是有我這樣的神經質,哪有資格控管高達幾十億的國家資產,擁有強大破壞力的武器?對只因為父親是做到幕僚的海上自衛官,自己就幾乎在沒有任何選擇權的情況下進入海上自衛隊的杉浦而言,這是唯一他可以用自己的腦袋思考、成立的理論。

或者該說是為了填補父親口中的海上自衛隊和自己親眼所見的自衛隊之間的鴻溝而必然衍生出來的自我欺騙呢?杉浦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領悟到父親所說的話終歸只是從第一線退下來的人經常會說的話,只是將過去的一切美化的言詞罷了。尤其是由資深海曹們重新下指令的陋習。父親從來沒有提過這種事,他在親身遇到這種狀況之後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種無理的事情能夠在軍隊組織中通行無阻呢?

他知道,有時候是需要就教於那些雖然階級在下位,但是累積了長年經驗的人。可是,資深海曹們的知識終歸只限於下士官的領域他這種士官怎麼能被他們的意見所左右?如果因此造成事故的話,責任又在士官身上,如果下士官沒有「有時候被牽連是我們的任務之一」的謙虛態度的話,怎麼能算是軍隊呢?不管任何人怎麼說,杉浦都不想改變自己這個想法,就算因此被船員們排斥也無所謂。他認為,一定要取悅資深海曹才能當幹部的話,這種人就沒有資格當幹部。

但是,現在艦艇上依然有人持續頑強地抵抗。仙石所代表的資深海曹們的性格使得他們肆無忌憚地宣稱,他們才是艦艇的主人。而大致上說來,每一艘艦艇的幹部也都遵循他們的理論。護衛艦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幹部們充滿睿智的氣息,卻充斥著那些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海曹在現場工作般的氣氛,這讓杉浦十分受不了,他得到的結論是,這都是因為白衛隊並非正規軍隊所致,而他一頭鑽進有事法制研究會也就是理所當然的結局了。

「應該立刻斃了那種人才對。」

飛彈士苦澀地罵道,杉浦趕緊將擦拭著長褲時遊離開來的意識拉回來。杉浦發現他說的好像是接近中的媒體快艇,心裡狐疑著,他是什麼樣的人啊?便凝視著那還殘留有幾分稚氣的初任幹部的臉。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別人產生興趣過。杉浦的興趣都投注在護衛艦的機器和系統上,幾乎沒有注意過任何人,而且他也不覺得有此必要。這個飛彈士也一樣,在整個航行中,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是最長的,但是他一直只把他當成新設置的飛彈垂直發射裝置的附屬品。他知道飛彈士的名字,但是也僅止於此,雖然說同樣隸屬於有法會,但是杉浦卻連他為什麼加入這個計畫都沒問過——

被看著的飛彈士不悅地說「什麼事」?

「沒什麼,別說那麼愚蠢的話。」杉浦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後,突然想到,也許自己是一個寂寞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又能怎樣?手心觸到懸掛在椅背上的MP-5K克魯茲機關槍的冰冷觸感,杉浦捫心自問。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海上自衛隊這個組織一直背叛我的期待。都是因為我那麼盡心儘力保護它的和平和安全,但是日本這個國家卻一直做著寡廉鮮恥至極的事情。杉浦敢斷言,他們揭發這個事實,交由全世界去裁奪的行動絕對是合乎正義的。當所有的真相被播放出來,聯合國一定會接受我們,而日本也在歷經凈化的痛楚之後,會重生為一個真正的主權國家吧?那些死去的「海風」的船員們固然可憐,但是那是為了讓國家重生所必須流的血,是必然的犧牲,總有:天,人們會了解這一點的。把我們視為叛亂軍,將我們包圍的自衛官們如果知道真相的話,也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思索到這裡時,杉浦想起應該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仙石還留在艦上,阻止他們的計畫,不禁又輕輕地咋起了舌。愚蠢而厚顏無恥,海曹權威化的最具體證明的「疾風」的資深伍長。要不是有這種人,也許自己也不會被卷進這種事端當中……

如果早殺了他不就好了。杉浦將突然在心中蠢動的怯懦情緒甩開,嘴巴不停地叨念著一些罵人的話詞。

「如果制止無效,可以發射威嚇炮加以強制阻止。總理好像沒有體認到事情有多重大。」

宮津一邊看著雷達熒幕,一邊低聲地對著拿在手上的麥克風說道。代表不到五噸的小型快艇的三角指標點正逐漸縮短和標示出「疾風」的中心基點的距離。弱小的八卦媒體所租用的快艇似乎裝備了船外發動機,從台場的港口出發之後,瞬間就入侵了限制海域,目前已經快接近距離「疾風」五公里的警戒線了。(知、知道了)總理回答的聲音聽起來狼狽不堪。

(我們也考慮過發射炮彈,可是如果保安廳的船隻對沒有武裝的民間船發射實彈的話……)部署在沿岸的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艇之所以錯過制止的機會也是因為當時無法判斷追逐快艇的結果導致自己也進入限制海域一事是否可以被接受。當海上保安廳長官和運輸大臣往返聯絡期間,演變成了「疾風」率先把狀況傳達給市谷NCCS的奇怪狀態,雖然這邊允許一艘巡邏艇進入限制海域,然而卻沒辦法趕上利用這段時間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的快艇,而且如果快艇不發動攻擊,巡邏艇也不能發炮嚇阻。事到如今這種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宮津說「不用再為我上法律課了。」

打斷了總理支支吾吾的辯解。

「這很清楚的是一種敵對行為。我只是告訴你,事情比你想像中的簡單,只要按下飛彈的發射鈕就可以了。」

宮津不等回答就中斷了通訊,和竹中及英和一起看著雷達熒幕。保安廳的巡邏艇終於將和快艇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三百公尺,但是快艇完全沒有減速的跡象。為什麼只有一艘飛彈護衛艦停泊在以清除水雷之名進行封鎖中的東京灣?企圖靠著採訪來查明事實的八卦媒體是把整家公司的命運都賭在這個話題上嗎?以該公司必須對因此而被吊銷執照的快艇所有人的賠償金之大來考量,他們應該是抱著相當的覺悟才採取行動的吧?當宮津想著這些問題時,臉孔被熒幕的反射光染成綠色的竹中回頭問英和「你有什麼看法?」

「看起來是沒有武裝的樣子,大小也不夠裝載人員和裝備。應該是民間船沒有錯……應該瞄準了吧?」

「等他們進入射程圈之後,就用近距離防禦武器發射炮彈加以嚇阻。」

「這樣不夠。請用主炮瞄準,等他們再接近一公里就發射出去。也有可能是搭載著『解毒劑』的特攻船。」

聽到英和簡單地說明之後,宮津和竹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他們都知道,「解毒劑」——被稱為T+的高性能火藥是除了核子武器之外,唯一能夠葬送『GU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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