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波拉侵襲弗吉尼亞

1989年11月30日,弗雷德·墨菲(Fred Murphy),現任「疾病控制中心」下屬傳染病中心主任,來到我在十五號樓的辦公室。

他說:「喬,我剛接到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拉塞爾將軍(GeneraIRussell)打來的電話。彼得·賈林(PeterJahrling)分離出一種病毒,和埃波拉病毒一模一樣,是在弗吉尼亞州雷斯頓(Reston)地區私人養的猴子身上發現的。」

賈林是美國出血熱方面的主要研究人員之一。不過,埃波拉病毒會在弗吉尼亞出現嗎?在華盛頓郊區,那麼肯定?多虧我當時是坐在倚子上。這個消息一時讓人難以置信,我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他們怎麼會想到要分離病毒呢?」我問道。

「顯然,他們是在尋找猿出血熱(SHFV)的流行原因,於是在組織培養中發現了絲狀病毒,」弗雷德又說,對於這一發現,彼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吃驚。我們都非常了解彼得,幾年前就是他完成了雷巴抗病毒素猴子實驗,並且證明它可以成功地治療拉沙熱。近來,他一直從事美國猴子實驗室猿出血熱流行的調查。猿出血熱是發生在猴子身上的一種嚴重疾病,本應該只存在於非洲,也可能在印度出現,一旦猿出血熱開始蔓延,就會造成浩劫。科學家們除了知道猿出血熱病毒(SHFV)是一種大顆粒的去氧核糖核酸病毒外,對於其它一無所知。我們「疾病控制中心」沒有參與這些調查,也不可能參與,因為SHFV是一種動物疾病,它不會使人類致病,實際上,它甚至不會傳染給人類。

彼得被召去雷斯頓協助調查一次猿出血熱的流行,表面上看,這次調查似乎是常規性的。他從被感染的和死亡的猴子身上採集了幾份血樣,做組織培養,然後進行檢查,當然他是不會發現任何異常情況的。可是他的助手對於在電子顯微鏡下的發現大為震驚。他叫彼得過來看他剛拍照下來的一張血樣片子。照片上呈現出一條巨蛇樣的東西。彼得馬上明白是什麼使他的助手大為震驚,那蛇樣的東西像是一種絲狀病毒,而且,它看起來像人類所知最致命的病毒之一,它像埃波拉病毒。

彷彿這還不夠驚心動魄,這些猴子不是來自非洲,它們是最近才從菲律賓進口的。在亞洲原本沒有任何猿出血熱,更不用說埃波拉病毒了。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邀請我們共同討論這一情況,商討對策。畢竟「疾病控制中心」在醫療和實驗中比其他任何機構在對付埃波拉病毒方面有更多的經驗。而且「疾病控制中心」也有責任對任何威脅人類健康的疾病進行調查。此時,卡爾·約翰遜已不在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工作了,他於1982年離開「疾病控制中心」後一直在那裡工作。1985年離開研究所後在加利福尼亞獨立工作。這真是遺憾,他在出血病方面的經驗應是十分寶貴的。

在去華盛頓的路上,弗雷德和我仔細討論了幾個緊要問題。病毒是怎樣從非洲進入亞洲猴子體內的,是用船把猴子從亞洲運到歐洲的嗎?是否有人把猴子從非洲私運到了亞洲?他們是否接觸過從非洲來的病毒源?猴子是被裝在客機的貨倉里運進來的。它們被關在木板箱里,放在大貨盤上運輸的。那些名聲不太好的販運者運送它們的條件很可憐。但是這些猴子是搭乘荷蘭航空公司的飛機入境的,與其他航空公司相比,它們的境遇稱得上是豪華。

另外,我們猜測,假如這種病毒根本就不是來自非洲。而實際上是從非洲來的絲狀病毒的一位新成員呢?就我們所知,這種絲狀病毒家族只有兩位成員;埃波拉和瑪爾伯格。埃波拉病毒有兩種病毒菌株,只存在於扎伊爾的北部和蘇丹的南部。而瑪爾伯格似乎是烏干達維多利亞湖周圍地區以及肯亞西部埃爾岡山(Mount Elgon)洞穴地區特有的病毒,在南非的一所醫院裡出現了一例無法解釋的瑪爾伯格病例。病人一直在辛巴威旅遊。僅此而已。這是我們當時了解到的有關絲狀病毒起源的全部情況。儘管許多研究者為之付出了卓越的努力,沒人知道病毒來源於何處。

關於瑪爾伯格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1976年,西德的瑪爾伯格出現首批病例時,絲狀病毒感染才第一次被確定下來。調查人員確認病毒來自最近從烏干達進口的猴子身上。31名實驗室技術人員,獸醫,動物管理人員以及與他們接觸密切者均被感染,有7人死亡。後來了解到,即使考慮到旅途的勞累,猴子死亡率比估計的要高得多。大約在3個月里,有三分之一的猴子死亡,一般一天死兩到三隻。

這回我們得格外小心。也許又是上次情況的重現。

有趣的是,我們從沒想到這一新的發現竟然是實驗室污染的結果。這本不應成為一種不合理的解釋,可是我們對彼得的工作質量過於尊重。所以如果彼得說他從猴子身上培養了埃波拉,那就被認為是這麼回事。

弗雷德和我在杜勒斯一下飛機,就租了一輛汽車往馬里蘭的弗雷德里克開去。一到迪特里克堡(F0ri Deirick),我們就直奔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總部。為討論形勢而召開的緊急會議就要開始了。所有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高級官員都來了。包括拉塞爾將軍,分部主任,彼得·賈林,和CJ·彼得斯。有人把我們介紹給丹·達爾加德(Dan Da1gard),海薩頓實驗室的獸醫,那就是這批猴子的進口單位。我很高興看到弗吉尼亞州衛生部的代表也應邀參加了會議。

在會上彼得·賈林首先介紹了他的發現,講述了達爾加德從雷斯頓的海薩頓實驗室採集,呈送病猴血佯的經過。顯然,獸醫以前在他的猴子身上發現過猿出血熱的病例,並且認為又出現了相同病例。看上去確實很相似,事實上,他是對的。猴子的確受到了猿出血熱病毒的感染。彼得的技術員瓊·羅德里克(Joan Rhederick)又一次證明為什麼觀察實驗室技術是至關重要的。她注意到一個培養皿里的細胞一下子就不見了,有什麼東西殺死了它們。彼得嗅了一下敞開著的培養皿想找到細菌污染髮出的氣味。他對結果不大滿意,就把培養皿交給一個叫做湯姆·蓋斯伯格(Tom Gersberg)的人,他是一位熱情工作的年輕的實習醫生。彼得讓他準備材料用電子顯微鏡實踐一下他新獲得的技術。其結果已被記者里查德·普雷斯頓(RichardPresron)發表在《棘手地帶》(The Hot Zone)上。看上去,確實像埃波拉病毒,可是,突然,彼得、賈林想起他嗅過的那隻培養皿里盛滿了這種東西。

埃波拉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動,是不是太過分了?在潛伏了多年之後,竟然突然出現在全世界最先進的實驗室里,難道連美國首都也難逃此難了?

毫無疑問,我認為無論這是一種什麼病毒,都應給予關注。此時,圍坐在桌旁很少發言的軍事代表團的代表也議論了起來。

會議室里的人們興奮起來,爭相發表自己的看法。奇怪的是,參加會議的人中,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真正見過攜帶埃波拉病毒的病人。聽著他們的議論,我回憶起在扎伊爾,我跪在草舍的地上,借著煤油燈的光亮採集埃波拉病人血樣的情景。那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可是在這裡,在華盛頓,真是這樣嗎?

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研製一致的行動計畫,賦予一切有關公共健康事宜以優先權。此事非同小可。為達到這一目標,我要與弗吉尼亞州衛生部緊密合作,提供他們需要的一切幫助。這是納稅者提供「疾病控制中心」資金要它去做的事。

會議決定由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繼續研究解決動物的問題。由他們負責弄清楚病毒在實驗室動物中流行的程度,並制定方略防止這種病向外界傳播。在軍事代表解決全部猿的問題時,我隨州衛生部門工作,以限制其對人群的威脅。這是我們的責任分工。後來我吃驚地看到《棘手地帶》上暗示「疾病控制中心」,準備承擔整個運作。弗雷德和我都沒有這種打算,我們也從未表示過這種觀點,這可不是我的一貫風格。此外,無論如何,我們沒有解決有關猴子問題的能力,我們歡迎軍隊處理這些問題。

當然,所有這一切都是在世界上宣傳工具最敏感的陰影里進行的。直到此時,我們一直沒有獲得來自華盛頓的對於病毒性出血熱研究項目的重大資助。我們只能坐等,眼睜睜地看著大筆資金投入到像慢性疲勞性病症那種不具危害性的疾病上。

有時我們會開玩笑說:「我們最需要幾隻帶拉沙病毒的老鼠在首都跑來跑去,那會引起一些注意。國會才會明白這些病毒確實存在。」

突然間玩笑成真,我們明白,一旦消息傳出,新聞界會使我們喘不過氣來,我們知道很可能記者們把小型攝影機和微型錄音機也帶到了會場,這更增加了會場緊張的氣氛。

新聞媒體的關注只能意味著一件事:最重要的是保持低調,冷靜從事,以避免出現混亂。我處理過芝加哥的拉沙熱病事件,以及幾年前出現在新澤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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