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蒂阿圖(Kadiaiu)

卡蒂阿圖22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再過三個月就要生第三個了。她住在獅子山一個較大的鑽石礦區,名叫通戈礦區(Tongo Field)。丈夫在那裡當礦工。她一家人與其他20多人住在一起,他們當中大多數也是礦工。像該地區的其他人一樣,她和她丈夫也是外來移民。他們都是想一夜致富而被吸引到東部省來的。

雖然卡蒂阿圖沒有去過診所或找過醫生進行產前檢查,她對此並不特別在意。畢竟,她在生頭兩個孩子時沒有碰到任何問題,因此看不出現在會有什麼困難。的確,卡蒂阿圖年輕、健壯,假如說她的處境困難,那麼她的身體可以說似乎比較好,與其他人相比,她的情況還不算那麼困難。與收成僅夠自己食用的農民相比,礦井的收入畢竟不少,的確,她住的房子很擠,但是房子比較大。由於大多數男人都是混得不錯的礦工,他們不費勁就能弄到許多食物,其中大多數食物最後都掛在上有波紋鐵皮屋頂的泥磚房的椽子上。當然,房子里有許多老鼠,但老鼠到處都有,已成為生活的客觀現實。

一天,卡蒂阿圖醒來時感到身子多少有些虛弱,有點發熱,頭痛。她的肌肉也有點疼,但是她沒有躺在床上的命,有這麼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她得準備早茶,喂孩子,保證男人去礦井之前能吃好。但是這天早上,她幹家務時沒有平常有勁。當她幹完活後,她感到精疲力竭,不得不躺在鋪著草墊子的床上。這個床是她與丈夫和兩個小孩子一起睡的。她斷斷續續地打起鼾來。

當她醒來時,發高燒,全身痛得很厲害,特別是背的下半部,這時她已沒有勁提水了,因為水井還有大約一英里遠,所以她請她的表親幫她去提水。午飯,午飯又怎麼辦?她已沒有力氣舂米,或者為晚飯吃的排骨準備木薯葉子。的確,她為男人們回來所做的準備工作已經晚了。幸好房子里還有其他人,他們願意幫她把這一天的活幹完。明天她肯定會好,一切又會恢複正常,過去,她曾多次像這樣發冷發熱,通常一兩天就好了。每個人都患過這樣的病,也許她得了瘧疾。

整個晚上卡蒂阿圖都在發高燒,她的丈夫阿布杜爾(Abdul)非常關心,於是去找藥劑師。在附近找一位藥劑師沒有問題。因為採礦使這個地區比較繁榮,人們有錢吃藥打針。這位藥劑師還兼醫生,因為村子裡沒有醫生。他給了阿布杜爾4片治瘧疾的氯哆,讓他叫他的妻子立即把這些葯都服下。

卡蒂阿圖還能把藥片吞下去,但難以不讓它們吐出來,因為她感到噁心。第二天,阿布杜爾認為藥片起作用後他的妻子就會開始好轉,因此像平時一樣去了礦井。但是,當他傍晚回來時,顯然,一切都未好轉。她的燒沒有退,要說有什麼變化的活,她似乎燒得更燙了。現在她的喉嚨非常疼,並已開始嘔吐。她說她太難受了,什麼也咽不下,甚至喝一小匙水都要吐。阿布杜爾決定第二天送妻子去潘古瑪醫院。他想要知道真主為什麼要懲罰他?

像富拉(Fula)部族中的大多數人一樣,阿布杜爾是一位虔誠的穆斯林。難道他不是每天至少祈禱一次、星期五下午都去清真寺嗎?無論怎麼說,如果真主允許的話,他明天就帶妻子去看醫生。醫生有白人的葯,他會知道怎麼辦。她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早上,阿布杜爾幫他妻子準備好,帶她乘坐早班的波達一波達車來到25英里外的潘古瑪。那一天的波達·波達車是一輛尼桑小卡車,後面有長板凳。阿布杜爾設法在緊靠駕駛室板凳上為妻子和自己找到了兩個座位,心想這一路就不會像坐在兩邊的凳子上那樣震得格格地響。

這時,卡蒂阿圖已痛苦萬分。疼痛似乎來自四面八方,襲擊著她的背部,慢慢鑽進了她的腹部。她感到噁心,她的喉嚨痛得很厲害,甚至連自己的口水也咽不下去。她感到精疲力盡,但這時又有了一種新的感覺,腹部絞痛。她想,這不可能,不會這麼快,她的預產期至少還有兩個月。

每當尼桑車顛簸一下,她就感到更加疼痛。那時後面已擠滿了24名旅客,還不算坐在車頂上的四個人。他們帶著一捆捆的農產品,還有一隻山羊和幾隻雞。最後,她實在忍受不了了,於是開始嘔吐,用衣服的底層接住嘔吐物。司機不知道她病了,不管怎麼說,他也不會停車。對每個人來說,生活是艱辛的,你只有走下去。卡蒂阿圖沉默不語,不想惹出什麼麻煩推遲他們到達潘古瑪醫院的時間。

這一群不幸的旅行者繼續在通往潘古瑪的崎嶇不平道路上歪歪倒檔地顛簸著,呼吸著汗臭和嘔吐物的氣味。沿途要停車,旅客要上上下下,車子一共開了三小時。

他們到達潘古瑪時,卡蒂阿圖癱倒在她丈夫身上,已坐不起來。阿布杜爾告訴了司機病情,他同意把車一直開到醫院門口,讓他們在那裡下車,由於沒有人幫助他們,阿布社爾只得把她背了進去。雖然卡蒂阿圖已不大知道周圍的情景,但她還知道絞痛變成了攣縮,修女們很快地、和藹地接待了她,把她直接送到了產房,助產士對她進行了檢查。很快了解了她的病史後,助產士馬上知道她的病人得了拉沙熱。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個可怕的病,但對一個將要生產的婦女來說,這簡直是一場災難。根據她苦痛的經驗,助產士知道卡蒂阿圖子宮裡的新生命活不成了。

助產士是一位本地姑娘,但她受過很好的訓練,工作出色。她第一件事是從一個構架上懸掛一塊布用作臨時屏障,將卡蒂阿圖隔離起來。這是為了提醒工作人員和其他病人,這裡有一位患拉沙熱傳染病的病人。但那是僅有的隔離措施,人們沒有手套或口罩。

卡蒂阿圖全身疼極了。除了疼痛其他什麼感覺也沒有。肚子疼,背疼,肌肉與喉嚨都感到的痛。其他任何事也顧不上。她為什麼得忍受這一切,按照放在腋下的體溫表,她的體溫現在已超過華氏104度。你不能將體溫表放在舌頭下面量體溫,因為人們不知道你在於什麼,有人可能會將它咬成兩段。通過直腸量體溫在文化上不能被接受,特別是在敞開的病房裡,腋窩下的體溫——一稱做腋下體溫——的讀數通常比中心體溫低1至2度。所以。如果腋下溫度的讀數為華氏104度,那麼,卡蒂阿圖的體溫就會高得給生命帶來了危險。

幾小時過去了,卡蒂阿圖的陰道開始出血。她攣縮的次數減少了,後來停止了。對他腹部的檢查結果表明嬰兒的心跳越來越慢。助產士估計卡蒂阿圖懷孕只有二十七周,嬰兒非常小,沒有什麼成活的可能。在獅子山全國也沒有能夠照料早產嬰兒的新生兒中心,他們只有等死,所以助產士不願引產。

卡蒂阿圖的病情繼續惡化。她的手與腳正變得冷冰冰潮膩膩的,她的血壓在下降,漸漸進入休克。她呼吸急促、吃力。她的肺里積滿了肺液——成人呼吸窘迫綜合證,它常伴隨著致命的病毒性出血熱。她可憐的丈夫站在床邊看護著她。對他來說,她似乎只知道呼吸,別的什麼也顧不上了。她已完全不知道他或周圍發生的事情。

她需要血。自然,阿布社爾會提供自己的血,但他的血型不對,他是O型陽性,而她是B型陽性。在潘古瑪或獅子山其他地方都沒有為此建立的血庫。要得到血,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位血型相同的、願意輸血的親戚或朋友,或者找一位願意獻血的陌生入。當阿布杜爾和卡蒂阿圖為了發財來到鑽石礦時,他們離開了他們大家庭的大多數成員,但他在潘古瑪有許多熟人。所以他立即匆匆去找他的朋友。他想,至少會有一個人與她的血型相同,願意為他垂死的妻子輸血。他找了三小時,後來才找到一位自認為可能是B型血的朋友。他們一起回到醫院檢查他的血型,如果一切順利,就可安排輸血。

但現在,卡蒂阿圖已完全昏迷,嚴重休克,休克時,血壓非常低,以致無法測到。發生這種情況時,腦子和腎臟得不到充分供氧,結果它們都開始失去功能,同時卡蒂阿圖在繼續出血,雖然血流得慢,量也不特別大,但它在不斷增多。助產士已聽不見胎兒的心音。

助產士認為這時該去請醫院院長愛爾蘭修女艾琳(Eileen)了。修女艾琳很快作出決定。她們必須立即引產。嬰兒也許已經死了,但除非她們把他弄出來,否則母親也必死無疑。她們唯一的希望是他們能及時地幫助產下嬰兒。所以修女艾琳叫護士們開始給卡蒂阿圖輸液,當阿布杜爾帶著新鮮血液回來時,就馬上給她輸血。

為了引產,護士為她注射了催產素,然後將卡蒂阿圖匆匆送進了產房,以便能更好地觀察她的病情。為了將她的血壓升高,又給她輸了液。輸液使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助產士驚恐地看到卡蒂阿圖的嘴唇開始發青。

阿布杜爾上氣不接下氣地拿著一袋他朋友剛輸完的血出現在產房。很快對血液進行了檢查以確定血型是否相符。必須抓緊時間。現在孿縮正在加快。產房內沒有人談論失去的孩子,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孩子已經死了。不幸中的萬幸,卡蒂阿圖還不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

胎兒出來了,混身是帶著血的羊水。小東西是灰色的,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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