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夢好莫催醒

納蘭府的設施看似樸素,其實稍加註意,會發現迴廊旁不留餘地皆種上不同品種的花,一年四季的花期都包攬了。府上有六個別院,後院通什剎河,留有一大片空地。納蘭府足足比她盧府大五倍又余。

容若帶明月九轉十八彎,才把納蘭府轉個遍,已近黃昏。本就微寒的天,明月卻累得身子發熱。容若卻興緻極大,臉上洋溢著春光。

當大致地方都遊覽個遍,容若便拉她去「孤芳閣」。孤芳閣是納蘭府六個別院最靠後院什剎河的地方。這別院是容若特意為他們新婚選的院子,也就是說孤芳閣是他們的新房。明月好奇,為何叫「孤芳閣」?容若笑說,十八年來,孤芳自賞,這是他以前的住處。

明月才知,他把住處翻修一下,讓她走進他孤芳自賞的世界裡。不禁唏噓,優秀的人有時註定有些寂寞的,找不到一知己,也只能孤芳自賞了。

容若提到他這別院的名字後,當場要改名字了。明月一怔,「為何突然要改名字了?」

容若道:「身邊多了這般蘭質蕙心的紅顏,還需孤芳自賞了嗎?」他的反問中帶著調笑,使得明月哭笑不得。容若最終把名字改成「瓊樓」,寓意如天上神仙的美好住所。明月認為此名字甚有意境,就允了。名字改完,容若便拉她去了嶄新的「瓊樓」。那裡有著天上的雲端,有著她未來的生活。

整個瓊樓翻新得甚是無暇,黃橙的夕陽照射在門廊,斜陽脈脈,圈出淡淡的光暈罩在每一個角落。容若帶她進的第一個地方是嶄新的書房,裡面擺設整齊,絲光寶藍流蘇簾櫳掖在兩旁,展現在眼前的是寬敞的案桌,給予一種書香氣息。明月將這些收進眼底,愣了一愣。容若未給她發愣的時間,又把她拉到案桌旁,按在椅子上,他也跟著坐了下來。明月這才發現,是兩人椅子。

「以後我們兩人一起吟詩作畫,可好?」容若眼眸明亮,一派美好前景地將她望著。

明月撲哧一笑,頷首,「這椅子這麼大,三人都綽綽有餘了。」

「留著孩子坐。」容若未多想就說道。兩人都跟著一怔,容若最後白皙的臉上又染上了紅暈,輕咳一聲,緩解尷尬氣氛。

明月暗地嬉笑,臉上卻一本正經道:「可我既喜歡男孩又喜歡女孩,」做出愁容狀,「位子小了。」

容若盯著椅子看了許久,笑了起來,側身挨向明月,臉上寵溺幾分,「過幾天把椅子再加寬些。」

明月點頭,靠在他肩膀上,微微眯眼。容若攬著她,頭抵著她的頭,輕輕地道:「明月,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的知心,謝謝你願意嫁給我。」十八年來,他終究明白,自己不是白白來世走一遭。不是自己孤家寡人空留一世,他該懂得感恩,感恩世界上,有著他的明月,他的妻。

明月的心不禁顫抖一番,不知是哭還是笑,只能挽起他手抱在懷裡,「我也謝謝你,謝謝你的一切。」

容若牽出淡淡的微笑,低低喃了一聲,「傻瓜。」

傻人不是有傻福嗎?她倒願一輩子做傻瓜,享受一世的傻福。

空中瀰漫著絲絲暖意,容若忍不住低頭尋那處柔軟,當快要觸及之時,敞開的房門走來一人,見兩人曖昧的動作,驚呼一聲。兩人也因這一驚呼,分開了彼此。容若看向門口已臉紅的丫鬟嫣兒,嫣兒是他額娘的貼身侍女,想必是喚他帶明月過去。

他輕咳一聲,「你告知額娘,我們馬上過去。」

嫣兒欠欠身,落荒地跑離去了。明月怔了一下,望向朝她看來的容若,此時的容若目光比方才更是柔軟幾分,「走吧。」

她應承。

他們去正廳之時,明月才見到大名鼎鼎的阿齊格的女兒。阿齊格是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個兒子,生性勇悍過人,乖戾不已。而這阿齊格的女兒也就是容若的額娘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強悍,而且是京城出了嫉性極強的女人。

覺羅夫人從明月進來起,眼神從未從她身上轉移,好一標誌的人兒。她第一印象就覺得明月模樣不錯。細細打量,無論是身形,還是形色都符合貴族裡的氣質。尤其吸引她的是明月那雙會說話的水靈眼睛,好似天生擁有桀驁不馴的氣質。覺羅夫人就喜歡這種姑娘,比柔弱的冰月強太多了。方一想到冰月,覺羅夫人立即打住嘆息。

「喲,這就是納蘭家的准大奶奶了啊。」在覺羅夫人旁邊坐著一位中年女子倒是先開口。

明月望去,身著女式長袍,用絲繡花紋綉成團蟒,大紅色,煞是扎眼,一如她方才那番高調的話。

「她是我三叔叔的夫人。」容若在她耳邊偷偷告知。

看來這納蘭家的人口可不少啊。她微微欠身,禮貌道:「明月見過夫人,見過錫三奶奶。」

覺羅夫人伸手,「起來吧。」

明月方抬首望去,覺羅夫人已定定望著她了。眼神帶笑,看似還算喜歡她。她在心底暗暗吁了口氣,婆婆喜歡她,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覺羅夫人道:「今兒去廣源寺對八字了,還算合得來,就是你們兩人八字里多水,少涉及帶水的地方。」

容若道:「額娘,婚期改為十二月初一了。」

覺羅夫人大驚,「不是十二月初九嗎?都與你父親商量好了,怎麼……」

「是兒子改的。」容若面無表情道。

覺羅夫人倒吸一口氣,臉上本是喜色,頓時蒼白起來,深深望著容若,「也好,依著你。」

容若鞠個躬,退回到明月身邊。明月煞是奇怪,總覺得有什麼事,但又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了。忍不住往容若那邊看去,看似他目光有些遊離渙散?

「明月啊。」覺羅夫人招手讓明月過去。明月怔了一下,走了過去。覺羅夫人拉著她的手上下觀摩,臉上又露出笑意,嘴裡喃著,「甚好,甚好。」

錫三奶奶在旁幫腔,「准大奶奶就是丰韻,一直以為漢人都是瘦骨嶙峋,脆弱不堪。」

這是拐著彎說她胖嗎?明月見錫三奶奶笑面虎的模樣,有些不喜。

覺羅夫人與明月聊了些家常,留明月在府上吃飯之時,才見到一直在書房不出的明珠,他臉上已然沒有當初在盧府那般紅光滿面。他看似疲憊地揉了揉眼,見到飯桌上的明月,有些發怔,「兒媳?」

覺羅夫人答道:「聊了太久,留府吃個便飯。」

明珠不多什麼,自個坐下來吃飯。覺羅夫人也不理他,熱心地為明月夾菜,「來來,嘗嘗這清蒸魚,府中廚子的拿手好菜。」

明月乖巧點頭,不聲不吭自個扒飯。

錫三奶奶在覺羅夫人耳邊說了些什麼,覺羅夫人點了點頭,「你去吧。」錫三奶奶謝過,對在座幾位道:「你們慢用,我先有事了。」

望著她的背影,明月總想,她該是有故事的人,更或者說這納蘭府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看來,以後自己在這裡有的考驗了。

飯桌乍看只有四人,不免有些寂靜。

這時覺羅夫人解釋道:「兒媳啊,你來的不是時候,平時一大家人,今兒你錫珠叔一家子都有事,福珠叔一家去江南遊玩未歸,容若她姑姑去皇宮看冰月去了。」

明月連連點頭,感慨,還真是一大家子,還好都不在,要不真是難擋,招架不住。

晚飯吃得甚是平靜。吃過後,也入夜了。明月不多逗留,便辭別了。送她的自然是容若。他們同乘一輛車。在馬車裡獨處時,明月才開口,「你家人口真多。」

容若無奈,「人多才有氣場啊,今兒吃飯算是最安靜的一次了。」

明月一怔,一時擔憂起來,以後嫁過去,這一大家子,吃個晚飯都熱鬧的話,還真是……頭疼。她不是不喜熱鬧,只是認為吃個飯,安安靜靜最好,所謂食不言。

送至盧府,容若扶她下馬車,她方一站穩腳,依依不捨望向容若,「我走了。」

容若淺淺一笑,「好。」

明月以為他會有什麼話要說,結果只是簡單的一句「好」,使她一下子萎蔫下來,「晚安。」說罷她轉身離去,方一踏上台階,容若急急喚住她。

她轉身將他望去,容若的臉在月光看似靜若曇花,「新婚見。」

明月羞赧點頭,望著容若轉身上車。馬車漸漸馳遠,她還在發怔,目光未離開馬車半步。新婚見,她的夫君。明月抬眼望向甚是皎潔的圓月,今夜的月色又是那麼美!她淺笑一聲,舉步拾階,回府。

一晃已是大婚當日,十二月初寒露重了許多,明月一大早就被前雨牽起床。明月還稍有些睡眼朦朧,她不知大婚當日要起得甚早,她不知大婚當日要束髮穿衣花費時間許久,她不知還要受媒婆的夫妻**教育。

這麼一折騰,從寅時起床到未時才可休息坐等迎親隊伍的來臨。

前雨是陪嫁丫鬟,一直陪伴著明月在身邊。明月坐在床上,頭戴甚重的鳳冠,身穿繁瑣的霞披,無聊地道:「大婚還真是折騰人。」

前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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