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人間厚福

京城有人傳,明珠家的公子與兩廣總督之女關係匪淺,言辭帶有曖昧之意,許不是暗渡陳倉,風情月思?然京城曾傳言公子與他家表妹兩小無猜,已是兩情相悅。這麼說來,明珠家的公子分情破愛,移情別戀了?

容若那首不宜的《賀新涼》在京城不脛而走,借物喻人之法暗傳情意,實為人稱道。容若本是京城貴族小姐瞻仰的偶像,他這般浪漫讓他們好生嫉妒起明月來。不過有些眼紅之人辱罵明月是插足者,使得原本溫情蜜意的容若與冰月感情破裂云云。明月得知那次秋水軒唱和引起這麼個啼笑皆非的風波,不得不搖頭。無事找事的多事之人還真是太多。她亦未放在心上,反正此事並不能影響她什麼,不過只有她這般想而已。京城那些愛嚼舌的婦人無事時就愛聊八卦,有些還指責明月行為不檢點,雲心水性。明月在京城的名聲頓時臭了。

此駭人聽聞的消息傳到盧興祖耳朵里,氣憤不已。還沒入宮,就把名聲搞得如此,尤其是女兒家最忌諱的。盧興祖二話不說,直接讓明月禁足,等到選秀之時,直徑送入宮,免得招人嚼舌。

明月深深嘆息一聲,這以訛傳訛的本事,是愈加厲害了。

就這樣,她禁足了一月之久,終於選秀來臨。

那日將近陽春三月,驕陽初出,安安靜靜灑下暖暖的陽光,映照得讓人心顫。明月在禁足一月之久後,終於沐浴到外頭的陽光了。在盧府門外,她深吸一口氣,肆意淋漓在其中,還是前雨招呼,她才回了神。見到父親,明月欠身,「父親。」

盧興祖剛從盧府回來,手持一個小布袋,遞給明月,「這些東西拿著,在宮中有用。」她瞄了一眼小布袋裡面,竟是些銀子和珠寶。

「宮中那些宦官都是錢奴,有這些東西好照應下自己。」

明月點頭。

盧興祖看了她一眼,先一步上了馬車,明月隨後。看著小姐上了馬車,前雨吸吸鼻子,也不知真能如小姐所願,安然無恙的回來不?真怕有什麼意外。

明月撩開馬車上的帘子,露出小腦袋,對前雨道:「記得,等我回來。」

前雨狠狠點頭,她的小姐那般聰明,只要她想,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望著老爺帶離小姐的馬車,前雨緊緊咬住牙關,兩個月,一狠狠心,就這麼過去了。

她方一轉身,只見盧青田亦站在門口望著,她眼神似乎帶著一股笑意,是嘲弄還是……前雨清清嗓子,欠身,「二小姐。」

盧青田看了眼前雨,冷冷「嗯」了一聲,便轉身回去。前雨凝視盧青田的背影,不覺得一冷,要是小姐未歸,她的命運該多坎坷?

馬車漸向巍峨的紅牆馳去。明月游神望著車後的那些馬車。那些馬車裡似乎也與她一般,來履行義務的吧。不過,可能情景不一,她是逆,也許有的會很是歡喜入這宮牆之內,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明月。」盧興祖忽然憂心忡忡道。

明月轉頭看向父親,只見父親臉上帶著不安。「怎麼了?父親?」明月質疑一向泰然的父親此時是怎麼了?

盧興祖嘆息一聲,「明月,雖你性格不愛出風頭,但有時難免會控制不住,在宮中不比在外頭,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亦不短。」

「明月知道,父親放心。」

盧興祖微微頷首。

馬車終於在神武門停下,盧興祖扶下明月。明月一下馬車,就被巍峨的神武門驚住,漢白玉石須彌座,四周圍廊,亦環用漢白玉石欄杆。四面門前各出踏跺,便於馬車行進。門樓為重檐廡殿頂,下層單翹輕昂五踩斗栱,上層單翹重昂七踩斗栱,在上檐懸藍底鎏金銅字滿漢文「神武門」華帶匾。明月輕嘆,進了這宮門,還真是「一入侯門深似海」。

宮門口已經積聚一些人,自馬車而下的秀女各個粉飾雕琢,丰容盛鬋。她們皆是父母帶來,著各色服飾,有漢家,亦有滿族和蒙古族,皆是些年紀較小的女孩,張著好奇的眼,聒噪地自然熟。有一姑娘還跟明月套近乎,「你哪旗的?」

「鑲藍旗。」明月有條不絮道。

那姑娘略有些失望,「我鑲白旗的,可惜不能與你呆在一起。」

明月恍然,略知清朝選秀先是提前一天入內,按照八旗安排住處,同一旗住一處。看著遠近又來了一批人,時辰也快差不多了。一位宦官終於蹣跚而來,對他們鞠躬,「秀女們送至即可,各位父母可以回去了。」

於是,一場感人離別上演了。

盧興祖只是簡單拍拍明月的肩膀,眼神流露出的,自當是:好自為之。明月頷首,朝了宮門走了進去。

進了神武門,她見到一個花白頭髮的太監,手裡拿著一本冊子,記載什麼。他上下打量明月,「哪個旗?」

「鑲藍旗,兩廣總督之女。」

她話一說完,太監停下筆,再打量她一番,「盧明月?」

明月眨巴眼,不想這太監還認得她?她遲疑點了下頭。太監隨即道:「可認得安親王?」

「認得。」她頓了一下,難不成,安親王已經跟她打通關係了?

太監點著頭,在冊子上划了一筆,「可以了。」明月隨即謝過,跟著一名太監走到神武門的一側,那裡堆了一群女子。

這時那記名冊的太監走了過來,招呼她過去,謹慎遞給明月一張紙條,便不動聲色走了。明月攥著那紙條,心中一下子提了上來,安親王到底怎麼打算的,應該就在這紙上了。上面僅僅寫著二字,順從。

她重新回歸到隊伍上,跟著隊伍去了儲秀宮。只是她在去西側靜怡軒途中被一太監叫住,招呼她去御花園的正黃旗的秀女住處。她以為亦是安親王的安排,就乖巧跟著太監去了。當她方一踏進房間,見到一位旗裝女子坐在茶几旁喝茶。

「冰月?」明月一怔。

冰月卻淘氣朝她一笑,「找太監打點一下,讓我們住在一處。」

「不是不一個旗不能住一起嗎?」明月有些不理解了。

「住在哪不算什麼,有錢就行。」冰月笑笑,招呼她坐下。

明月應承坐在她旁邊,「也好,兩人在一起住有個照應。」明月隨即一笑。

冰月遞給她一杯茶,自己手中亦端著一杯,「本來明兒是初選,正逢太后與皇上鬧彆扭,貌似得過幾天才能初選。」

「哦,那我們這幾日就只得呆在儲秀宮?」

「御花園應該可以去吧。」冰月簡單一笑,但嘴角卻澀澀的。明月好奇,「你怎麼了?」

冰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嘴抿得甚緊,似有難言之隱。明月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模樣,她是捨不得那個他嗎?明月一想到還在宮外的他,心不禁顫抖起來,一個月未見到他了。

那夜大雨傾盆,雨滴敲打著樹葉,稀稀疏疏,驚擾得她無法入睡,她躺在床上,輾轉難測,眼神督見對面的床鋪。清冷的月光,帷幄幔下,若隱而現的影子,似在顫動。

她在哭?明月想起她今兒那若有話語的神情,想起初見她靈動幸福的眼,那般遭人嫉妒的笑。如今煙花瞬逝,事事休。

稀稀疏疏的雨還在下,紅色砌牆冒出的水汽,順著牆一滴滴落下,如帶血淚縱橫。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今年的春,是個多雨的季節。

翌日晨曦,天還未放光,明月被一陣騷動驚醒。側目望去,冰月正在洗漱。冰月似乎也察覺到了目光,朝明月望來,淺淺露出微笑,「早。」

明月微笑回應,蹣跚而起,拍拍有些脹痛的頭。昨兒晚上還真是睡得不好。她亦去打水洗漱。那時冰月卻一瞬不瞬凝視她,好似看不夠。

她洗完打理好自己,有些奇怪問:「你看什麼?」

冰月搖頭,帶笑地凝視著明月,「我們都進來了,表哥該寂寞了。」

容若……明月心狠狠抽了一下,他該萬般痛苦吧。畢竟他的冰月進宮了,再也不能陪他吟詩作賦。她不動聲色惆悵一番,臉上卻帶著微笑不語。

「明月姑娘,你知道嗎?」冰月轉身走至門檻,扶住門梁,惆悵望著外面的景緻,「我很喜歡錶哥,他就是我心中那道七色彩虹,抓又抓不住,卻那般美好,那般絢麗。我好想去擁有,可他永遠不會成為我的。他那般靜好,不忍去褻瀆。」

明月輕笑,他何不是自己心中的那道七色彩虹,只是即使抓不著,她還是想守著,直到地老天荒。

「明月姑娘,我好羨慕你,真的,好羨慕好羨慕。」冰月轉身望她時,已是潸然落淚。此時的她如失去所有,失去再亦不可及的珍品,「我真的好喜歡錶哥,真的。」

明月走近她,把她抱在懷裡,任憑淚水打濕她的衣衫。她的眼有著說不出的堅定和矜持,「喜歡就去追求,不去畏懼猛虎,不去徘徊抉擇。只要喜歡就去奮不顧身。」她就如此,她喜歡容若,那她即使粉身碎骨,亦要去追求。

冰月輕輕抽搐,「沒有用的……」她聲音細若蚊聲。

為了陪失落的冰月,她們便去御花園散步。御花園中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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