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月照我還

約莫在傍晚時分,京城最有名的詩社門外。前雨縮著腦袋,仰頭望向不甚明朗的天。此時烏雲密布,空中泛著潮氣,似乎有下雨的預兆。她小步來回焦躁走動。顯得甚是著急。

前方好容易小跑來了一名女孩。梳著兩個抓髻,蹦蹦跳跳,甚是開心。

前雨一見,著急跑過去接應:「我的大小姐,你跑哪去了,再晚點,老爺可要生氣了。」

明月眨巴眼,「現在好了,我們走吧。」說罷,愉悅地絞著手中的帕子,蹦躂回去。

前雨輕嘆一聲,情竇初開的女孩都是這般模樣吧。

正準備跟去,卻聞一名少年悅耳的叫喚:「等等,姑娘。」

明月眼睛一亮,似乎早有預料般,巧笑轉身望向那名少年,「公子可有何事?」

少年臉頓時臊紅,「剛才姑娘理解的那句詩詞,甚有道理。」

明月帶著微笑,嘴角邊的梨渦甚是乖巧。但眼神帶點調皮,著實讓少年怔了一怔。少年的臉頓時更紅了起來,道:「姑娘剛才所理解的那首《牡丹》,在下還有個疑問。」

明月淺笑:「自願答之。」

少年於是娓娓道來,「剛才姑娘所說薛才女的《牡丹》並非是僅僅寫給情人之作?」

「正是。」她還是有些調皮道:「正如公子剛才所理解,『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如不看題目,自當以為是寫給情人之作。頷聯『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里的『巫峽散』也如公子所說,是用巫山神女的典故,這裡是生怕與牡丹的約定會像楚襄王與神女的相會一樣,過眼雲煙。『武陵期』混用了兩個典故,一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二是劉晨、阮肇遇仙女的故事,意味著自己與牡丹的相遇之難。這樣說來,是牡丹或是情人,就愈加耐人尋味了。」

「姑娘請繼續。」少年臉上帶著一種欣賞去看她。

明月巧笑,笑容到了一半,忽然一陣小雨紛紛。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有些愣。前雨趕緊打傘為女孩撐,站在女孩身邊盡責撐傘。

「公子,此次可不是時候呢。」明月眼神望向天空,嘴角抹出一抹不深不淺的微笑。

少年任憑雨打濕在身,「那麼請姑娘到詩社繼續詳談?」

明月搖頭,莞爾一笑,「其實每一首詩,都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們也只是各自參悟其中的點滴罷了。難登大雅之堂。」說罷,轉身側目,「前雨,我們走吧。」

前雨納悶看向明月,感覺此時的小姐特別奇怪。

「姑娘。」少年在後再次叫喚,「下次若有空來此,還請姑娘把下兩句講完。」

淺淺一笑,「好。」

陸行半響,明月突然轉身捧著自個臉,與剛才性情完全不一,她忐忑問:「前雨,剛才我表現的還好嗎?」

前雨微微怔,而後白目道:「我就說小姐怎麼跟平時不一樣呢。這般知書達禮還真不像你。」

明月冷哼,甚是不悅,「我只對他一人知書達禮。」

前雨有些納悶,「小姐,為何你對詩社的那位公子情有獨鍾?」

「因為……」明月陷入的沉思,看向細雨綿綿的天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波起一層層漣漪。似乎在回憶那冗長的往事。

「我讀過他的詩,愛上他的人。」隨即故作深情溫柔一笑。

前雨感覺渾身一冷,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攏了攏衣服,不再多說什麼。自從小姐半個月前醒來,小姐就像變個人似的。

原來她的名字叫小花,小姐改了,說是「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此詩的意境很符合她受氣包的形象。

以前小姐好武學。一覺醒了,偏好了文學,而且神奇般吟詩寫字甚是精通。不僅如此,因為小姐是嫡生,一向看不起妾生的二小姐。她一覺醒了,對二小姐也開始彬彬有禮起來。

更震撼的是,小姐一覺醒來,問她,這是什麼地方?

多追究無意,只能歸根,一覺醒了,天旋地轉,人非惜比。相對從前,前雨更喜愛現在的小姐。比以前懂事知禮,待人和諧許多。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小姐僅僅只看了本出自京城詩社裡出版的詞集,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每日來此。她知道,小姐是想找出筆名為「情若」的詞人。可是萬萬想不到,小姐僅僅只是見了那一眼少年,就識得他就是「情若」。她問過小姐,為何確定是他?難道僅僅只是那少年出塵清俊,面目冠玉?不其然,小姐不是僅看外表之人。然而,很難想像,她的小姐為何那麼篤定的認為了!

「前雨,等下回府,你知怎麼回答吧。」明月賣乖似的蹭到前雨面前。前雨躲了躲,鼓起腮幫,「小姐,每次都讓我撒謊,已經第二十六次了!!」

明月無奈聳肩,「沒辦法,向我這般的大家閨秀,能出來的理由也就只有買新衣服嘍。」說得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前雨一聽,頓時無語。見過一位小姐每天出去目的都是買衣服,這一買,就連續買了二十六天?

「啊,對了,我們先去布莊去取衣服吧。你是不是都打點好了?可定了?」

前雨連連點頭。

明月很「和藹」拍拍她的頭,「很乖很乖。」

前雨立即鼓著腮幫。她比她小姐還要大兩個月呢!

雨愈加下得大了,稀疏的道路上,來去幾個人,慌張跑去不同的方向。也就只有她倆慢慢踱步於大街上,顯得怡然自得。

「呀!姑娘讓一讓。」後方有個趕馬車的馬夫駕著一輛馬車,有些剎不了車。

她倆剛轉身,馬車已經逼近到眼前。明月想都沒想,推開前雨,想急忙踉蹌到一邊。可惜,時間太緊湊,沒給她多一步的時間。可惜,英雄救美無疑是妄想。她就那樣硬生生被賓士的馬車撞了一下。不過還好,她努力滾了一圈,沒被馬車再輦一次。

「小姐。」前雨撕心裂肺跑過去,想去扶起明月。

明月剛起來,腳剛著地,一股疼痛從腳底直竄到全身,她不支得身子一軟。前雨連忙用力扶起,緊張問:「小姐,怎麼了?」

馬車在她們後方停下,自馬車下來一人,剛及弱冠年齡,皮膚白皙,面容清朗,飄飄謫仙般。他撐起一把傘走來,有些抱歉的慰問,「姑娘,傷到哪了?」

明月見他容貌,心中感慨,好一個俊俏小伙。不過……

她蹙眉道:「傷到腳了。」

男子愣了一愣,「在下帶姑娘去看大夫?」

這時前雨很不悅道:「這不是廢話嗎?」

男子一愣。

「公子就愛說廢話,對吧?公子?」明月反而甚是甜美嬌柔地對男子一笑。

男子徹底愣住了。

好半天才回了神,想去扶住明月,卻不想明月當即拒絕,柔聲細語:「公子可知理?男女授受不親,如此肌膚相處,有何禮法吧?」

男子怏怏然收了手,有些好笑道,「那姑娘想怎辦?」

「唔……」她狡黠一笑,「小女子腳受傷了,借車代步去看大夫,可好?」

男子點頭,「好。」

明月側目對前雨道:「扶我上去。」而後對男子道:「借傘一用?小女子傘折了。」男子聽從把傘遞給前雨,前雨就把明月扶上馬車。男子準備跟上車,然而明月卻道:「公子可否忘記剛才小女子說的話了?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同就於一處,實在是……」她欲說還休,卻顯而易見。

男子只好退了退,拱手,「在下失禮了。那姑娘速速去就醫吧。」

明月欣慰點頭,而後又有些為難道:「那診金?」

「姑娘不用擔心,在下一力承當。」

她再次點頭,又有些為難,「公子,這車也不知怎麼還,不如這樣,你跟在後面陪同?樣正好既能還車還能付下診金?」她說得天真又無邪,語調也甚是乖巧可人。讓人不忍拒絕。

男子一下子懵了似的,為難點頭。

見他答應了,明月笑得明媚,對馬夫說了附近的醫館,就放下帘子,鑽進了馬車。馬車也就慢慢行駛向醫館前進。馬車裡的前雨豎起大拇指,一臉佩服對明月道:「小姐報復的手段真行。」

明月有些可惜搖頭,「要不是看他長得俊俏,有副好皮囊,定不饒他。」想到越下越大的雨,而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毫無遮攔之物暴露在雨下,淋個透徹。她就想做賊似的笑。

不過,她揉了揉有些浮腫的腳踝,心中一陣鬱悶。

她該有一段漫長的修養時期了,那麼就得好一陣子不能見到他了。

想起來,心中就鬱結。今兒真是背到家了。

行徑到了一家醫館,前雨就扶住明月下來。明月微笑轉頭看向已經成落湯雞的男子,不禁驚訝大叫,「啊,公子,您怎淋成這樣?」

這時前雨忍住心中的笑意,一臉無奈道:「小姐忘了?我們拿了公子的傘。」

明月做恍然大悟狀,一臉憐惜,「公子,你也不喚我。」

然而男子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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