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重生·出林(2)

白芷一行人出不歸林之時,已是近黃昏。傻阿福不能出來,三人在不歸林的出口告別。白芷其實不想跟慕屠蘇回軍營,她想回蘇城,和柳氏一起過山間日子,然後劫個男子上山成親生子,簡簡單單,就像清荷一樣。藉此機會,讓白淵以為她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她不能這麼做,裴九尚且下落不明,還有她的母親柳氏最親愛的兒子白朮。她還有未了的牽絆,所以還不能裝死逃跑。

一路上,白芷都是被慕屠蘇牽著走出來的。她覺得十分彆扭,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確實需要攙扶才能安全行走出來。出了不歸林,白芷便想過河拆橋,掙開慕屠蘇的手。

慕屠蘇哪容許這隻白眼狼這麼做?死死攥著,偏不放手,即使弄疼她,也不放。白芷惱了起來,「將軍,自重。」

慕屠蘇扯著嘴皮笑,「本將軍還真不知自重是什麼玩意兒。」

人不要臉起來,是真拿他沒轍的。白芷見慕屠蘇這樣,也不再無謂掙扎了。任由他牽著,直至軍營大門。看守小兵見來人,眼眸蹭地一亮,朝里喊,「慕將軍回來了,幕將軍回來了。」本人則上前迎接慕屠蘇。

當他瞧見,慕屠蘇緊握裴九公子的女人的手之時,看守小兵的眼眸瞪得跟銅鑼一般圓。這是唱哪齣戲?

慕屠蘇不理會看守小兵的異樣,直接問他,「裴老將軍和裴先鋒現在如何?」

看守小兵眼眸淡了淡,「裴先鋒送來之時,雙腿已殘,軍醫稱治不好了。裴老將軍亦不甚好,渾身潰爛,奇癢無比,如萬蟻咬蝕。軍醫稱是中了南詔獨特的花毒。」

慕屠蘇狠狠地道:「最毒婦人心,這南詔大公主,果然不簡單。」

這般結果,對於預知的白芷而言,也是意外的。當年,裴七雙腿是殘疾了,但裴老將軍是毫髮無損地回來,怎會中毒回來?難道是某些人改變了什麼?是她救了慕屠蘇?還是……裴九的加入?

白芷裡面慌張地問:「那裴九公子呢?」

看守小兵眼眸暗淡下來,「毫無消息。魯少將帶領的那一批精兵,無一生還。」

迎接慕屠蘇的一位軍官匆匆前來,見到慕屠蘇,立馬單膝跪在慕屠蘇面前,「末將愚鈍,未能及時救出慕將軍,罪該萬死。」

「請起,已是無關痛癢之事,一切待指揮營說。」

「將軍,這是惠妃娘娘給你的信。惠妃娘娘說,若將軍兩個月還未找到,這封信就直接燒了。」慕屠蘇接過信,仔細看了看,面色愈加沉,好看的眉宇簇成一團,他看完把信丟進一旁的火台,燒成了灰燼。他二話不說,直徑去了指揮營,其他軍官尾隨其後。

白芷本想跟進去聽,但她不是「軍官」,不得參議。她只能在外頭等候消息。她哪裡能等得了?她只好繼續去問「話多」的看守小兵。

看守小兵確實話多,知而不悔諱而不言地一一告訴白芷。慕屠蘇失蹤不過半個時辰,裴老將軍馱著雙腳殘廢的裴七回來了。裴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裴老將軍則一句話不肯說。直到軍醫告之裴七的腳沒救了,裴老將軍才說了一句話,送裴七回京。裴七送走不過兩日,裴老將軍開始渾身潰爛,每日在床上打滾,萬蟻咬蝕,痛苦不堪。另一方面,因慕屠蘇聲東擊西,放鬆了南詔軍的警戒,偷襲成功,南詔軍損失慘重,退兵幾公里,戰事稍顯起色我軍得以喘息。但另一方面,裴老將軍身體狀況愈下,其他少將不忍,未經過裴老將軍的同意,執意也把裴老將軍送回京城了。

以裴老將軍的性子,這是奇恥大辱。白芷心口抹了一層陰影,她已不能預知這結果了。

與前世,甚有出路。慕屠蘇今日執意要離開不歸林,回軍營,到底又為何?白芷問了問今日是什麼日子。結果並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麼必定是屬於他的特殊日子吧。

白芷在指揮營里恭候多時,終於等到他們商討結束,軍官人數少了很多,只有寥寥幾個出來。最後出來的是面容深沉的慕屠蘇。白芷深知,她不該在此時騷擾他,但她已不是旁觀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衝動。

白芷以身擋住慕屠蘇的去路,問道:「裴九的事,你打算怎辦?」

慕屠蘇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順其自然。」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怎麼管?說不定人都死了,屍體被野狗叼走了。」

「啪。」白芷忍不住扇了慕屠蘇一耳光。她的力道不清,慕屠蘇的臉都側了過去,鮮紅的五掌印在他的臉上,觸目驚心。白芷深感自己太過分了,可耳光已經收不會來了。

慕屠蘇冷眼看了看白芷,冷哼一聲,越過白芷離去。

白芷覺得自己的手掌很疼,疼得她發抖。

白芷一直在等結果。可她等到的卻是慕屠蘇如何驍勇善戰,以三萬人馬一舉拿下南詔軍八萬大軍,當場砍下南詔大將軍的頭顱。御林軍大捷。

白芷看著戰士們凱旋而歸,抱做一團,灑著男兒淚。這一場戰,持續了足足快一個春秋。

那天陽光出奇的好,雪化了,天卻出奇地冷,冷到白芷的骨子裡。第二日收到南詔的投降書函,慕屠蘇宣布,明日班師回京。當天夜晚,白芷拜訪慕屠蘇的營帳。

卻被告知,慕屠蘇不見客。

他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真的不打算去找裴九,完全不關心他的死活?無論哪一條,他沒有去派人尋裴九,只關心戰爭勝利與否!白芷忽然覺得,先前那一耳光,太輕了。

她真想衝進去,再扇他幾個耳光。可今晚是最後的機會,若不把握住,明日他們班師回京,便再也沒機會了。白芷跪在慕屠蘇的營帳前,慕屠蘇不出來,她絕不起來。

那晚,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芷渾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雪一寸寸堆積而長,她的臉已凍紅,身子已僵硬。慕屠蘇卻不肯出來見她。

在林間與出林後,判若兩人。

白芷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暈了過去。待她醒來之時,已在顛簸的馬車上。馬車上空無一人,只有她自己,而她的身子,被五花大綁著。白芷以頭拱出馬車外,狠狠摔了下去。白芷齜牙咧嘴,疼痛不已。

載白芷的馬車戛然停了下來,前方駕馬之人急忙下馬,朝白芷奔了過來,怒視著她。白芷亦怒視著他,「將軍,你這是作甚?」

慕屠蘇直接把白芷扛起在肩,上了他的馬。

白芷掙扎,慕屠蘇卻緊緊把她扣在懷裡,掙扎也無濟於事。慕屠蘇不回答她,沉默地駕馬。白芷終於沒力氣掙扎了,她沉默地看著馬兒一步步走近京城。

沉默一路的兩人,白芷終究忍不住問他,「你為何如此無情?就這麼對裴九不管不顧嗎?即使是死了,也總該見著屍體才放棄。」她其實一直知道慕屠蘇的狠絕,但那僅僅局限於對待敵人或是牽絆者。他雖與裴九不是摯友,但棋友也是一種友,不是嗎?

「路是他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我不會苦於掙扎救人這件事上,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放棄。」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這句話在前世,烙在多少人身上?她的父親白淵,選擇太子黨,裴家,選擇太子黨,沒一個好下場。就連她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去愛慕屠蘇,換來的不過也是這麼一句話。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

是她想多了,不該因為他一時的不同,就忘記他叫慕屠蘇。他與他父親恭親王一樣,冷血無情,殺人如麻,死忠於一人。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裴九……裴九……

白芷在心裡祈禱,願他平安。她或許不能繼續和裴九再續前緣了。白芷望著前方的路,彷彿看見巍峨的城牆,青石堆砌,在高城牆上以隸書體寫著「京城」二字。

前世,當她跋山涉水後是笑臉盈盈地看著那二字。如今恐怕是要哭著看那二字了。

經過三天兩夜,當白芷再次看到那二字之時,並未哭,而是放下帘子,眼不見為凈,坐在馬車上。耳邊充斥著百姓歡呼的聲音,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可不,她們最美的美人時隔一年之久終於回京了。

可誰又想過這場戰爭背後的心酸與艱險?沒有,一個都沒有,百姓只看見了勝利,他們在吶喊,喊著「慕將軍」,隻字未提挂帥的裴老將軍。

白芷被送回白府。

白府在京城的門面大大超過在蘇城的門面。大門兩側有兩隻威武的獅子,張牙舞爪,煞顯威風。牌匾上「白府」二字蒼勁有力,台階數十,大門紅漆塗得澤亮澤亮。

這便是白淵要的。蘇城根本滿足不了他。

白芷回來的極為低調。門口無人迎接,到了大堂,才見斷臂的管家在那裡指揮下人忙上忙下。見白芷來了,先是一怔,隨後走來拜見,「大小姐,你回來了啊?」

「嗯。」白芷望了望四周的排場,「這是……」

「二小姐喜得千金,這不是擺滿月酒嗎?」

難怪。全去瞧白芍去了,她回來,也無一人相迎。

「姐。」白朮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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