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重生·瘟疫(1)

白芷氣血不足,暈了過去。

待白芷醒來之時,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清荷那紅腫的雙眼。白芷怔了一怔,起身預起床,被清荷強壓著,「小姐,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

白芷捏捏額角,擺手,「尚可,無事。我怎麼回來的?」

「世子送你回來的。」

果然。白芷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慕屠蘇那抹溫柔的笑容中。慕屠蘇是個難笑之人,除了南詔小公主,她似乎從未見過他真誠一笑。可方才那樣的笑,卻真真是她前世盼也盼不到的笑容。

白芷禁不住心顫了顫。她問清荷,「世子走了嗎?」

「嗯,送小姐回來,與老爺說了兩句話便離開了。不過……」清荷猶豫了下,斟酌著不知該說不該說。白芷微眯著眼,問道:「有事便說,別吞吞吐吐的。」

清荷道:「原來救小少爺的鎧甲哥哥就是世子。」

「……」這個她早已便知,不足驚訝。

清荷繼續道:「還有……」

「還有?」

「世子離開之時,讓我傳一句話給小姐。」

「嗯?」

「原話是:安心養胎。」

「……」白芷真想再次暈一次。

她「胎」從何起養?

當天晚上,白芷又被白淵請到書房了,只不過……此番不是單獨交談,美其名「商討」,有柳氏加入。她本以為是關於上京城之時,誰料,白淵一句話竟說道:「世子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

「何事?」白芷裝傻,雖她已猜出幾分是何事了。

白淵道:「世子會負責,你也安了。安心養胎。」

「我並未懷孕。我騙世子的,所以還請爹奏明世子,免得到時候欺瞞之罪,擔當不起。」

一直緘默的柳氏激動地插上一句,「我就說芷兒不會幹出這等蠢事。」

女兒未婚有孕是假,尚存清白該是一件喜事。誰曾想,白淵聽到這事,反而心有不快,眉頭蹙起,「當真?」

「當真。爹若是不信可叫大夫把脈,驗一驗我是否有孕。」

白淵怪白芷,「真是不爭氣的東西。」

「老爺。」柳氏擔憂地看著白淵。

白芷早就料到白淵會如此,也便不意外。只是未料到白淵用將計就計,「先瞞著,莫要告之世子,待把你娶進門了,便說孩子不小心沒了。」

白芷大吃一驚,「爹!」

白淵不理會白芷的反抗,與柳氏說道:「過兩日我與若素(二娘)先行去京城,待安排周詳了,你、芷兒和術兒一同來京城。老宅善後之事,交給你,無任何問題吧?」

柳氏頷首,「老爺放心。」

「嗯。」白淵再看看白芷,「失而復得的親事,你若要是再弄砸了,後果自負。」

白芷不想嫁給慕屠蘇,繼續搬出老借口,「我心上人是裴九,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作罷,你們有緣無分。」白淵看了眼柳氏,「馨兒,帶芷兒下去,我尚有餘事需要處理。」

「是。」柳氏欠身,拍拍白芷的肩,拉她下去。白芷與柳氏出了白淵的書房,柳氏讓白芷到她屋裡坐坐,要與她長聊。白芷允了。

兩母女甚少坐在一起促膝而談。進屋,相對而坐,丫鬟泡好茶離開。寂靜的夜,安靜的屋內,在燭光搖曳下,白芷第一次仔細看著柳氏。

柳氏多半是靜的,若不仔細注意,她很容易被忽略,即使她有著姣好的容貌。二娘未必有柳氏美麗,二娘有的是個性張揚,收張有度,拿捏人心,柳氏空有美貌,性子卻靜得可怕,不抱怨不歡喜,永遠一個心態,淡然不驚。做了柳氏這麼多年的女兒,這也是第一次面對面交流。

「芷兒不喜歡世子,喜歡裴九對嗎?」

「是。」

「但我看得出,世子喜歡芷兒。」

白芷一怔。

「感情不能勉強,但勉強勉強也就能將就了。」

白芷道:「娘,你不懂。」愛慕屠蘇,她做不到了。即便是勉強,她也勉強不得。心如死灰,復燃不起。

柳氏嘆息,「芷兒,娘未曾勉強你什麼,只是事已成舟,凡是看開些,便好。」

「像娘一樣看得開嗎?」白芷無心說了這句話,說完便後悔了,只見柳氏眸光一暗,臉色泛白,戳中了她的舊傷疤。雖說柳氏愚愛白淵,性子靜得可怕,到底是有血有肉之人,心中難免有「傷痕」。

白芷道歉,「娘,對不起。」

「芷兒,待你與世子成婚之後,自會明白。你和世子是同一類人。」

「芷兒不願意嫁。」

「這事與你爹反抗無果,這事還得世子說得算。你與世子這次的婚事並不像上次,只是口頭上。不過此時墊後再議,你要想清楚,再者你父親升為京官不久,別在這節骨眼逆著你父親,得不嘗試。」

白芷覺得柳氏實則不是「盲目」,只是過於「不上心」。上心起來,思維實則清晰,套路則明確。

這事確實得擱置在一旁,一切等他們上京之後再說。

如此,白芷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了些,雖然尚有沉甸甸的感覺。

白淵上京走得匆忙,職務交接第二日,便帶著二娘興奮地離開。白芷站在大門口,看著二娘坐在馬車上,挽著白淵,與之談笑風生。柳氏則站在那兒,微笑地看著他們。

白芷想,柳氏心裡實則在滴血吧。看著摯愛之人與別人恩愛有加。

馬車漸行漸遠,柳氏目送馬車離去,直至消失。

站在白芷旁邊的白朮扯扯白芷的衣角,「大姐,我肚子餓了。」

對於白淵與二娘的離開,白朮似乎並不難過,更甚至毫無影響,彷彿離開的是陌生人。白芷訝於白朮的態度,怔了怔,還是柳氏走來,撫摸白朮的頭,微笑道:「這樣啊,那娘帶你吃東西?白斬雞?酥脆鴨黃餅?」

「嗯嗯。」白朮微笑點頭,臉上洋溢著迫不及待的興奮。

白芷閃神地看著柳氏牽著白朮回府,在她眼裡,柳氏與白朮似乎並不介意被留於蘇城。也許是她自個太在乎這件事?其實白淵先帶誰上京,無需如此計較。

白淵與二娘離開後,白芷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無需考慮白淵的心情,亦不用看二娘的臉色。睡至自然醒,品茗繡花,賞魚看書,悠閑自得。

清荷也準備離開白府了,白芷心裡其實捨不得,但這是性命攸關之事,捨不得也得捨得。她給了清荷許多盤纏,生怕她不夠。

清荷怕引人注意,選擇晚上自後門離去,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三更敲響,白芷在後門與清荷告別。

「打算投靠孩子的父親嗎?」白芷問。

清荷搖頭。

「孩子的父親是……表哥嗎?」這個問題,白芷一直想問,礙於此前事情太多,便擱置下來了。

清荷一怔,低著頭不說話。

沉默便是默認了。白芷雖覺這件事定有乾坤,但也不想多問,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沉吟了一會兒,「孩子不能沒爹?若有可能按照我的成功守則走,堅持不要臉。」

清荷怔了怔。

「要麼去找孩子親生父親,要麼去找個男人嫁了。」

清荷紅了臉,懦懦地道:「這不是讓冤大頭幫我養孩子嗎?」

「是以,這才叫堅持不要臉啊!大不了以後幫那冤大頭多生幾個作為補償。」

清荷見白芷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又覺這話說得搞笑,分離傷感之情一下子緩了下來,她撲哧笑了兩下,「小姐。」

「嗯?」

「你中意裴公子,卻與世子糾纏,若是脫不開,不如對裴公子霸王硬上弓,既解決了自己,又逃脫了世子。」顯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清荷顯然已經黑了。

白芷亦笑了起來,推推她的腦袋,「你這丫頭,有我風範啊。」

清荷呵呵笑了兩聲,忽然神傷起來,抱住白芷,聲音哽咽起來,「小姐,清荷捨不得你,不過清荷答應你,一定會過的好,一定努力讓自己過得好。」

「清荷,我還是想問你,後悔嗎?也許你的一生因此而毀。」

清荷含淚而笑,果斷地搖頭,「清荷從未後悔。那一晚,是清荷最開心的時候。」

「你如此便滿足了?」

「不滿足,不過我當初邁了這一步,就當適可而止。」清荷深吸一口氣,「小姐,我走了。」

白芷看著清荷堅定的模樣,已不再有當初「誓死保住」孩子的那份飛兒撲火,雖然此時她的眼神也是那般如此堅定。

原來,清荷與她不同。她從未滿足,只想要得更多。而清荷懂得適可而止。

是她太貪心,以致悲劇的嗎?

清荷走了,白芷也回屋解衣上床睡了。日子還要過,她相信女人的悲劇皆因男人而起,只要這一世,她心無雜念,不愛任何人,她便能幸福得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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