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寺,邵寂言到的時候,如玉已經在老地方等他了,他四下看了看,急匆匆地趕上去,道:「出什麼事了?不是說了王丞相那兒已警告我兩次了嗎?你再忍耐幾日就好,只三五日了。」
如玉沒像前兩次那樣哭哭啼啼的扎進他懷裡尋求安慰,只望著她委屈的道:「王丞相的話就那麼重要嗎?他不讓你見我你就不見我了?」
邵寂言怔了一下,道:「怎麼說這話?我這不是為了咱們的婚事,怕他那邊出什麼變動嗎?」
「是為了咱們的婚事,還是為了你的婚事?」
邵寂言蹙眉疑道:「你怎麼了?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我的,咱們的,可不都是一樣的嗎?」
如玉道:「不一樣,我想知道……你是想娶我,還是想娶丞相的閨女?」
邵寂言終於明白出了什麼問題,緊張地道:「是沈墨軒找你了?還是……還是王小姐跟你說了什麼話了?」
如玉不答,只追問道:「你告訴我,你是真心想娶我,還是想做丞相的女婿?」
邵寂言道:「你別聽別人胡說,他們那是故意說來蠱惑你的,我對你是十二分的真心,我想娶的不是什麼王小姐,不是什麼丞相的女兒,我想娶的就是你,就是如玉。」
「那沈小姐呢?你對她也是真心的嗎?也曾真心想娶她做媳婦兒嗎?」
邵寂言神色一滯,說不出話了。
如玉道:「那一次我上了翠竹的身,我偷聽到了你和沈小姐的話,你說第一次見她就喜歡上她了,還說等高中之後要去找他爹爹提親……你是真心的嗎?」
邵寂言一臉赧色,實在不知該如何答話,他想要矢口否認,告訴如玉他從頭到尾都只喜歡她一個人,沒有什麼沈小姐王小姐,他只喜歡她。可這樣卻是承認了他當日那些卑鄙的心思,讓她懷疑他對她的感情是否也摻了假。可他又實在不願繼續欺瞞她,更別說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謊稱對別的女人如何真心了,她肯定也會傷心。
如玉見邵寂言面露愧色,微微垂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覺心裡一陣寒涼,雙手緊緊地攪在一起,凝著他道:「你是說謊的對不對?你不是真心喜歡她,你是想做沈尚書的女婿?你是想利用沈小姐,是不是?」
邵寂言下意識地去握如玉的手,道:「如玉……我……你聽我說……我以前是錯了……我知錯了……我……」
如玉道:「你只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邵寂言愣住,他從沒見過如玉這個模樣質問他,他有點兒怕,他覺得只要他承認了,下一刻她就要甩開他的手絕決而去。
如玉等不到邵寂言的答話,心中愈發的難受,她很想聽他說話,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只要他跟他肯開口,她都會乖乖的聽著。可是他不說,他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看,這讓她覺得他這是對她的心虛愧疚,或許真的被王小姐說中了……
如玉努力的想忍住,可眼淚還是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她沒去理,只顫抖地道:「那我呢?我也同沈小姐一樣嗎?說要娶我做媳婦兒的話也是騙我的嗎,你是假裝喜歡我的是不是?」
邵寂言搖頭,急道:「不是,如玉,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如玉姑娘,別被他騙了!」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二人轉身望去,只見沈墨軒徑直走進了院中,身後還跟著個道士。
邵寂言大驚,這道士可不就是當日那位道長嗎?只不知怎的和沈墨軒在一起,心道這一切或都是沈墨軒設計好的圈套,他暗道不妙,本能地將如玉擋在身後。如玉見有道士,也頓生了恐懼之心,抓著邵寂言的衣裳往他身後縮了縮。
那道士神色坦然地道:「姑娘不必驚慌,貧道法力微弱,若是姑娘不願,貧道是萬萬沒有本事收你的。」
邵寂言聞言稍穩了心,卻怕他們耍什麼花招,只想拉了如玉趕緊離開。如玉已然嚇得沒了主意,只下意識地貼在邵寂言身後跟著他走。
沈墨軒搶上兩步攔住二人,卻是不理眼前的邵寂言,只越過他的肩膀望著如玉道:「如玉姑娘,你可還要跟著這種小人錯下去嗎?」
邵寂言惱怒地抓了沈墨軒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沈墨軒,你太卑鄙了,有什麼只管找我,幹什麼要為難她?」
沈墨軒也是一臉的怒色:「今日這一切全是你為滿足私慾一手造成的,不是我要為難如玉姑娘,是你欺騙利用她的感情,是你在為難她!你不單害了她,還傷害了我妹妹,害了我和靜瑤,你這卑鄙小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邵寂言揮起一拳,直打在沈墨軒的臉上。沈墨軒向後趔趄幾步,也是激起了胸中鬱憤,上前扯了邵寂言便打。兩人都被憤怒沖昏了頭,素日的斯文全都拋開了,你一拳我一腳打得兇狠。
如玉在旁嚇得直哭,無措地喊邵寂言的名字,只邵寂言這會兒哪兒又聽得見。
「住手!」那道士一聲高喝,聲音並不很大,卻極具威懾力,廝打在一起的兩人這才分開。
那道士來回看了看二人,嘆笑道:「二位一位是前科榜眼,一位是新科探花,都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炙之士,這會兒竟若市井莽夫一般大打出手,真真是讓貧道開了眼。」
兩人被奚落得面露愧色,可抬眼見了對方,仍是橫眉冷對氣憤難消。
道士搖了搖頭,不理二人,只轉而望向一旁驚惶無措的如玉,和顏悅色地道:「姑娘,適才貧道已經說明,貧道法力微弱不得強收姑娘離開,這會兒貧道只問姑娘,可願跟貧道走嗎?」
如玉躊躇了一下,怯生生地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道士笑道:「去姑娘該去的地方。」
邵寂言慌忙擋在如玉身前道:「如玉,別聽他滿嘴胡言,你哪兒也不許去,只跟我在一塊兒,咱們就要成親了……」
一旁的沈墨軒插話道:「卑鄙!你怎能犧牲別人來成全你自己!」語畢又對如玉道,「如玉姑娘,我知我沒資格求你這個,可我與靜瑤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請你發發慈悲成全我們吧,何必為了這個卑鄙小人的虛偽感情行那不義之事?」
如玉垂了眸子。
「不用聽他的話。」說這話的卻非邵寂言,而是那道士。
如玉三人聞言,全都怔住了,但聞那道士接著道:「姑娘可以為了自己的幸福做你想做的事,這沒什麼好羞愧的。」
「雲清道長……」沈墨軒傻了。
雲清並不理他,只對如玉道:「姑娘不必聽沈公子的話,也不必聽邵公子的話,你只聽你自己心裡的聲音,你想留沒人趕得走你,你想走也沒人留得住你,一切只憑你自己的意願。」
如玉迷茫的望著雲清,看著他對自己善意的微笑,她有些出神,眸中漸漸蒙上了一層迷霧,思緒似是飛到了別的地方,好像根本就聽不到邵寂言在她耳邊的聲聲呼喚,許久,那迷霧慢慢從她眸中散開,她似是了悟了什麼似地輕輕點了點頭。
邵寂言慌了,拉著如玉的手,幾是乞求地道:「如玉,別走,我知道錯了,我全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我聽你的,咱們把身子還回去,我做許多許多的善事彌補我的過錯,只要你別走……你信我,我沒欺騙你的感情,我是真的喜歡你!」
如玉彎了嘴角,柔聲道:「我也喜歡你。」
邵寂言用力的抱住如玉,這樣她就走不了了,哪兒也去不了了,她信他了,她終歸還是信了他的真心。
如玉同樣用力的抱著邵寂言,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緊閉的眸中滑下一脈淚水。
雲清不動聲色地打開了手中的葫蘆嘴,一縷芳魂進,一縷芳魂出。
邵寂言仍緊緊地抱著懷中之人,忽覺懷中一沉,還不及反應,便被用力地推開,緊接著一個大嘴巴甩在臉上。
他怔住,眼見著「如玉」看也不看自己轉身撲進一旁的沈墨軒懷中,哭哭啼啼地喚道:「墨軒……」
沈墨軒緊擁佳人安慰道:「靜瑤,我再不離開你了……」
邵寂言似是痴傻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頭望向雲清,幾步搶上前扯了他高聲喊道:「你把如玉怎麼樣了!她信了我了!你聽到的!她信了我了!你為什麼還要捉走她,你把她放出來!放出來!」
雲清道:「邵公子,貧道剛剛已經言明,沒那個法力強收如玉姑娘,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願。」
「你胡說!」邵寂言發瘋似地搶了雲清手中的葫蘆,一邊拔了葫蘆嘴拚命的往外倒,一邊喊道,「如玉,你出來,咱們回家……我不做官了,我帶你回家……咱們回西柳巷去,咱們還像從前那樣過日子!我什麼都不要了!就咱們兩個人過一輩子……你出來!如玉!你出來!」
到最後喊聲變成了哭聲,如玉仍是沒有出現。
一旁的沈墨軒和王靜瑤看到漸漸失去理智的邵寂言,怔住了。
雲清只從旁淡淡地道:「緣起緣滅自有定數,你二人緣分已盡,何須強求。」
邵寂言身形一垮,失魂落魄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