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爭吵

同事們閑聊日常吐槽老公的時候,安然正在趕一篇領導明天開會要用的發言稿,其實她只知道會議的議題,至於會議的具體內容、最新政策和重點問題她一概不知。這就是她的工作常態,每天就埋在各種千篇一律的計畫、總結、講稿中,對著電腦鍵盤堆砌一些冠冕堂皇、不知所謂的套話,還要有重點、有特色、有的放矢。

安然喜歡寫作,從學生時代就希望將來能把自己的愛好當作職業,如今她也算是他們這個小單位的筆杆子,卻與她曾經的夢想差了十萬八千里。

臨近下班,安然把通了兩遍的稿子發給領導,忐忑地等著領導回話,不知能不能準點兒下班,這時接到了方哲打來的電話,說他已到了她單位樓下,車停在老地方。

「你老公又來接你來啦。」同事玩笑,「瞧瞧人家安然老公,咱們這都是該扔的貨了。」

「今天我爸過生日,他這也是順道過來接我,一塊兒過去。」安然回道。

「那也不一樣,換我們家那位,還讓他接我,他能去就不錯了。」

安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收到領導的回覆,稿子沒問題,就這樣了。

安然匆匆收拾了東西,趕到方哲常停車等她的地方時,方哲正在刷手機,看安然拉門上車,也沒多餘的話,發動汽車便走。安然與他抱怨了兩句工作上的事兒,見方哲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怎麼了?有事兒?」

「沒什麼,項目上的事兒。」

方哲不想說,安然也不多問,兩人一路無話地到了安然父母家。因是老小區,沒有停車位,安然去街對面的麵包店取昨天訂好的生日蛋糕時,方哲就繞去旁邊的小區停車。取完蛋糕到父小區門口,見方哲正跟兩個保安聊著什麼。

「聊什麼呢。」安然走過去問道。

方哲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媽不是說小區這些日子鬧賊么,我剛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這兒轉悠,我記得前些天我就見過那人在這兒溜達,就讓保安留意一下。」

安然四顧看了看,方哲道:「走了,可能看見我們在說他。」

二人正說著,方哲的電話響了,是方哲上司打來的。方哲撂了電話,一臉的歉意:「公司有點兒事兒,我得回去一趟。」

安然伸手去接東西,方哲道:「我先送你上去吧,都到樓下了,我跟爸說一聲再走。我估計得挺晚才能完事,一會兒我打車走,把車鑰匙留給你,你到家給我發個微信。」

兩人上樓寒暄了幾句,方哲便說公司有急事要回去。

「多長時間啊,我們等會兒你。」安然母親問。

「不用,別等我了,我估計得挺晚的。」

「那要不你先吃點兒再走吧,眼瞅著就到飯點兒了,公司肯定沒飯吃,回頭你又胃疼。」安然母親一邊說著一邊轉去廚房,「排骨都燉好了,我給你盛碗飯,你先吃。」

「不用了,媽。」方哲追到廚房門口,「我著急得趕緊走,一會兒路上更堵了,我在門口林記買個燒餅路上吃就行。」說完又對安然父親道,「爸,讓安然陪您吧,我先走了,下回再陪您喝。」

「趕緊去吧,堵車不好走,路上小心點兒。」安然父親從客廳擺了擺手。

方哲開門時候,正撞上安然的姐姐安娜進門,打了聲招呼就匆匆走了。

安娜一邊換鞋一邊道:「我才來他就走,不想見著我是怎麼著。」

「他公司有急事兒,叫他趕緊去。」 安然母親從廚房出來。

「真的假的啊,這不是剛下班兒嗎,有什麼事兒頭下班不說,老說加班,指不定真的假的呢。」

安娜的語氣雖讓安然有些不快,但前些日子她才與安娜生了些口角,今兒借著給父親過生日的由頭,也是想緩和緩和,若再吵嚷起來,倒違了本意了,也就假裝沒聽到。

母親見安娜話音不對,怕惹得安然不高興,姐妹倆又生不快,忙對安娜道:「趕緊進屋洗洗手,大蝦了都收拾好,就等你掌勺了,那油燜大蝦你爸說我沒你做得好。」

安娜放好包,去了衛生間。母親轉去廚房前給了安然一個「別跟你姐計較」的眼神。

安然明白母親的意思。安娜一年前和沈城離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沈城有了外遇,是以在這種事兒上多少有些敏感。安然其實也是挺理解體諒姐姐,和父母一樣,自從安娜離婚以來也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的情緒,可安娜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敏感,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安然私下跟母親說,安娜這是受了刺|激,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母親說你這話也就跟我說說得了,千萬別讓你姐知道,也難怪她受打擊,誰能想到沈城能幹這事兒呢。

對於沈城出軌,安然也確實挺吃驚的,畢竟但凡認識沈城的人對他最大的評價就是「老實、踏實」。沈城是外地人,又在醫院上班,成日忙得不著家,逢年過節都很難得回一次老家,自己的爹媽孝敬不到,對岳父岳母可說是格外的盡心。雖然工作忙,但安家的大事小情他都惦記著,安然父母有個頭疼腦熱,他甚至比她和安娜這兩個親閨女都上心,安然父母逢人就誇這女婿真是跟親兒子一樣。沈城對安娜也一直是百依百順,從沒對安娜說過半個不字。

安娜和沈城的矛盾始於要孩子,因為安娜身體的原因,兩人結婚多年一直要不上,沒想到沈城居然以此為借口有了外遇。當初安娜發現沈城出軌,當機立斷就要離婚,尚處于震驚之中的母親還曾勸過安娜再給他一次機會,後來安娜不知跟母親說了什麼,母親就再沒提過沈城了。

那之後安然問了母親幾次母親才說,原來讓安娜下定決心離婚的並非是沈城的出軌,而是沈城在兩人吵架時說的傷人的話。沈城說安娜因為當年給人當小三把身子折騰壞了才懷不了。安然聽了這話時氣得恨不得立時找沈城算賬,母親只說算了,離都離了,還糾纏什麼,也是你姐姐當年歲數小糊塗,怨不得遭人指摘。

安然對姐姐原是懷著體恤之心的,只架不住她這日久天長的陰陽怪氣。不單是她,她父母對著安娜也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又惹了她,是以這半年多家裡氣氛都不太好。若有方哲這個「外人」在,安娜似還有所收斂,大家還能平心靜氣地說說話,有點兒笑聲。像今兒這樣方哲不在,家裡就又變成了低氣壓。

因安然安娜進門時嗆了兩句話,一家四口整頓飯吃得也很冷清,安然和父母還多少聊了幾句,安娜卻是從頭到尾都沒話。

吃完飯,父親去客廳看電視,安娜接了一個電話,回房去聊。安然跟母親在廚房收拾。

母親一邊拿飯盒裝飯,一邊道:「這菜我剛單放著沒動,你一會兒拿回去,方哲晚上回來吃。」

「不用,他今兒不定得多晚呢,再說餓了他自己會點外賣。」

「老吃外賣哪兒行啊,外賣都油大,指不定放什麼呢。你們別老點外賣,自己懶得做就回家來吃,老吃那些東西,身子都吃壞了。我可聽說了,老吃外賣影響生育。」

安然皺眉道:「又是您那微信群里發的什麼健康知識吧,不都跟您說了么,那都是騙人的。」

「真的假的另說,反正那外賣多吃肯定不好……話說回來了,你倆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安然就知道母親這話早晚要繞到這事兒上來,只埋頭刷碗,沒答話。

母親接著道:「前幾天我碰見你王姨了,她家欣欣比你還小兩歲,那生孩子都算高齡產婦了,孕檢的時候說這不合格那不合格的,生孩子也是順轉剖,那罪受的。」見安然不答,又道,「我跟你說,你別又不當回事兒,趁著我和你爸身體還行,還能幫你們帶孩子,現開放二胎了,你這要是不能自己生,剖腹產得兩年才能懷老二呢,到時候你都快三十五了,再要就危險了。」

「哎呦,媽,您想得還真夠遠的。」

「你媽不替你想,誰替你想?人家都是想要要不上,你倆倒是誰也不著急,我就問問,你倆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兒啊?是不是你倆誰有毛病?要有毛病就早治,現在不孕不育的人多了,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行了,媽,我們倆誰也沒毛病,您就別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你二姨家大冰都兒女雙全了,你這兒還玩兒呢,你說我能不急嗎?」母親往外望了望,壓低聲音道,「你姐為啥離婚?不都是要孩子鬧得嗎?你都三十一了,再不要回頭真要不上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安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只低著頭刷碗由著母親說。母親湊過來小聲道:「你和方哲,你倆那事兒頻繁嗎?」

安然沒想到母親能問出這話,臉上一臊,竟不知如何答話。

「娘兒倆有什麼不能說的?」母親往安然身邊湊了湊,「我聽說現在有什麼驗排卵期的紙,回頭我給你買兩盒,等到日子的時候你們就頻繁點兒……」

「行了行了……」安然臊得地打斷了母親的話,生怕這尷尬的對話被在客廳的父親聽到,壓低聲音道,「別說了,讓我爸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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