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跳吧,我接著你

那頓晚飯最終是徐若凡結的賬,許海博把關宜靜從飯店二樓背了下去,塞進了計程車。

因預計會玩兒的很晚,徐若凡、許海博和李倩都跟家裡說周五住校,是以除了張一馳直接打車回了家,剩下六個人打了兩輛計程車回了學校。

從計程車上下來,照樣是許海博一路背著關宜靜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許海博怕她們三個弄不動關宜靜,想說跟宿管老師商量一下,直接讓他給背回去。徐若凡說這麼晚了,宿管肯定不允許,別找事兒了,我們三個還弄不動一個人嗎。

許海博把關宜靜放下來,人還沒下來,便一聲乾嘔,許海博來不及躲,被關宜靜吐了一胳膊。

孫銘和李倩、肖瀟連忙把人拉到一旁垃圾桶邊上接著吐,徐若凡幫許海博把外套脫了,到垃圾桶邊上抖了抖嘔吐物,衣服左右髒了,便往地上一扔,從包里掏出濕巾和紙巾幫他擦。

關宜靜那邊嘔了一會兒,消停了,肖瀟和李倩一左一右把關宜靜架了起來,徐若凡拿了地上許海博的藏外套想拿回去給他洗,被許海博掙了過來,說我褲子也濺上了,反正我也要洗,一起洗就得了。

肖瀟和李倩架著關宜靜相當吃力,徐若凡也沒工夫和許海博再多說,便把衣服給她,跟上肖瀟她們一起回了宿舍。孫銘和許海博則向女生宿舍的宿管老師借了笤帚和簸箕,把地上的污物清理了一下,才各自回去。

徐若凡三人扶著關宜靜進了宿舍樓,起初是肖瀟和李倩兩邊架著,但醉酒的人身體總是出奇的重,不似受傷或熟睡的人僅僅是自身體重,而是整個人擰巴著往地上出溜,尤其是腦袋似有千斤重,死命地往地上扎。關宜靜不過九十多斤的體重,這會兒卻像一頭兩百多斤重的死豬。

肖瀟和李倩兩人架不住,徐若凡便也上了手,改為三個人抬。徐若凡在後面摟著身子,肖瀟和李倩在前面一人抱著一條腿,上樓的時候再調過來,徐若凡在前,肖瀟和李倩在後,走走停停,待到回了宿舍,三個人全都滿頭大汗。

把人抬回宿舍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怎麼把人扔到一人高的床上去才是難題。

三人先搬了個椅子讓關宜靜坐下,但她根本沒法自己靠著,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往地上扎,無奈只得徐若凡和李倩在旁扶著,肖瀟一人跑進跑出地接水,好歹幫她把妝卸了,把臉洗了,三人又費勁地折騰了一番,幫她換上睡衣。

洗過了臉,關宜靜似有些清醒了,能跟她們對的上話,也認得出這裡是宿舍。三人趁她醒著,忙扶她上床,只她人雖能胡亂說幾句話,身子卻一點兒也用不上進勁兒,總要往地上坐。最後三人兩個在下,一個在上,生生把她給拖拽了上去。

關宜靜一沾著床,馬上就睡了,三人總算能喘一口氣,待輪換著洗漱完,宿舍也熄燈很久了。

折騰了這麼半天,三個人坐在床上或椅子上都不太困,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王木晨多混蛋,一邊各自發信息。

徐若凡給許海博發了個信息:睡了嗎?

兩分鐘後,許海博的信息回過來:沒呢,剛洗完衣服晾上。

徐若凡起身出了宿舍,推開樓梯間的門走進去,給許海博撥電話。

電話接通,徐若凡問說:「躺下了嗎?」

許海博說:「還沒呢。」

雖然只是三個字,但徐若凡還是隱隱聽出了許海博有些不高興,回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今天會搞成這樣。」

「我知道。」

許海博聲音仍似帶著些低沉的情緒,徐若凡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向下走了半層,坐在拐角的台階上。

她今天是想借著關宜靜的生日,正式把許海博介紹給自己的朋友,雖然他們之前也算認識,但以他男朋友的身份一起吃飯是第一次。

她之前也想過要不要正式請宿舍人吃一頓飯,但又覺得好像有些太刻意了,畢竟李倩和孫銘在一起也沒有特意請大家吃飯,就是平時見面打個招呼,偶爾碰到吃個飯,慢慢就熟了。

只是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鬧了這麼一出,不知道許海博會不會對關宜靜有看法,她覺得應該不會,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但如果是她被他的朋友吐了一身,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她肯定也會不高興。

徐若凡沉默著沒吭聲,不知怎麼能讓許海博開心些。

另一邊,許海博是有些心事,但完全不是因為被吐了一身,而是因為關宜靜說的那句話。

「你看人家若凡就不挑,正想談戀愛就有青梅竹馬的送上門來,這不是也談得挺好的嗎?」

她和他在一起,是因為好想談戀愛,而他剛好這個時候向她表白?

那不過是一句醉話,可他卻根本做不到一笑了之,他知道女生之間會分享一些心事或小秘密,或許是凡凡跟她說過什麼?

他不應該懷疑凡凡,如果她只是想隨便找個人談個戀愛,她早就談了,不會等到現在。

但如果,他只是一個還不錯的選擇呢,她和他在一起,只不過因為他比其他喜歡她的人更優秀,更適合?

他不願這麼去想,可在一起到現在,她還從來沒對他說過「我喜歡你」。

許海博垂頭坐在樓梯間的台階上,一隻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一隻手無意識地插|進自己的頭髮里,輕輕地抓著。

他想徐若凡跟他解釋關宜靜的話,說她完全在胡說,根本不是那樣,但又怕她解釋,如果那真的是一句可笑的醉話,無稽之談,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也根本無須解釋。

兩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半晌誰也沒說話。

意識到沉悶的情緒正在靜默中慢慢地發酵,徐若凡率先開口:「幹嘛呢?」

「沒幹嘛,坐著。」

「在宿舍?」

「沒有,在樓梯間呢。」

「哦,我也在樓梯間呢。」

「哦。」

氣氛又沉默下來,他情緒仍不高,似乎不想多說話,她覺得是不是應該適時結束這次通話,可她又不想掛斷,不想他不開心地去睡覺,不想讓兩人之間莫名而生的小小不愉快留存過夜。

徐若凡單手抱腿,歪頭枕在膝上,琢磨著怎麼才能哄他開心。

半晌沒聽到徐若凡的聲音,許海博有些心慌,反問回去:「幹嘛呢?」

「想怎麼才能哄你開心。」她老實回答。

他輕嘆了一聲:「你過來親親我,我就開心了。」

聽到他的情緒似有些好轉,徐若凡笑說:「怎麼去啊?跳窗戶啊?」

他說:「好啊,我去接著你。」

徐若凡輕聲笑了笑,回說:「我可不敢讓你接著,我膝蓋上的傷疤現在還有呢。」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們還在上小學,他每天中午都去奶奶家吃飯,她媽偶爾中午不能回家給她做飯,便會讓她也跟著他去他奶奶家蹭飯。有一次兩人中午在家玩兒得有些晚,擔心下午上課遲到,他提議抄近路,從一家廢棄待拆的工廠穿過去,能省不少時間,只不過需要翻一個牆頭進去,再從另一邊的後門出來。

他雖然比她小,但男孩子終歸靈活一些,踩著幾個靠在圍牆邊的木箱子上了牆頭,轉瞬間便消失翻了過去。她也學他的樣子踩著箱子上去,只是牆的另一邊卻沒有能讓她下腳的著力點,得直接跳下去。她趴在牆頭上有些怕,跟他說要不你走吧,別管我了,我自己去繞路好了,遲到就遲到,大不了挨老師一頓說。

他說:「沒事兒,別怕,我接著你。」

老實說,她完全不相信他能接住她,但看他那麼殷切地鼓勵,又不忍心讓他失望,於是一咬牙就跳了下去。結果他當然沒接住,她摔在地上,雙膝和雙手都受了傷,出血了。

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疼不疼了,只記得她爬起來的時候看見他驚慌無措的樣子,馬上便有了作為姐姐的自覺,她沒哭沒喊疼,一副沒事兒人兒的模樣反過去安慰他,說不要緊,沒事兒,擦破點兒皮而已,怕他被他媽責罰,還叮囑說千萬別跟家裡說咱倆翻牆頭了,要不我要挨我媽罵,就說我是不小心摔的。

想想自己當時還挺英勇的,如果換做現在,不管真疼假疼,她大概第一時間掉眼淚,扎到他懷裡撒嬌求安慰。

電話那頭的許海博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沉默了片刻,回說:「以後再不會了,再不會讓你摔著了,我保證。」

徐若凡怔了一下,她不過是隨口的一句玩笑,就像他們平時那樣,她覺得他會打趣回來,沒想到他卻回得這麼認真,過去那麼多年的舊事,竟然還能聽出自責。

她沒在怪他,他當然也應該知道她不會因為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記恨」他,他還是心情不好?肯定不是因為被吐了一身的事。

「你怎麼了?」徐若凡問。

「沒怎麼,就是想你了。」許海博答。

思及前幾天的醉酒表白,她想他大概是晚上那杯白酒的酒勁兒上來了,柔聲笑說:「那怎麼辦啊,要不你跳窗戶來找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