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古井姥姥 第七十一章

搜尋玳王和蘭徽的人馬一無所獲,歸來向馮邰請罪。馮邰著他們將問話筆錄呈上驗看,翻過數份,視線定在某一頁。

「這名叫蔡黃氏的婦人家中,你們可有搜過?」

幾名侍衛一怔。

馮邰厲起神色:「蠢材!一個女子,住於村落邊緣偏僻處,深夜被人敲門,竟敢開門應答,且面對幾名官府侍衛,仍口齒敏捷,言語縝密,豈是尋常婦人?!」

幾名侍衛叩首不迭,連聲請罪。

馮邰冷冷道:「蠢材,蠢材,如斯明白疑點,爾等竟不多盤問,亦不搜查,白白打草驚蛇,請罪又有何用?來人,備車馬,速與本府前去!」

蘭徽感到臉上有些濕涼,打了個激靈,再一次睜開雙眼,赫然看見一張放大的臉,一聲驚呼被嘴裡的布團噎在喉嚨中。

那少女莧莧端著水瓢俯視他:「醒了?我拿了點水跟吃的,你要是乖,我就把你的手上的繩子解開,讓你吃。」

蘭徽轉動眼珠打量四周。

他似乎並不在之前那個小屋裡了,左右都是木板,還有堆著的草扎和木柴。他正靠著木板坐著,玳王就在他對面,沖他咧了咧塞著布團的嘴。他和玳王都被攔腰固定在牆上,腳上都拴著鐵鏈,雙手被繩子捆著。

蘭徽晃了晃頭,他只記得,之前聽到有人在拍門,他覺得可能是爹爹或朝廷派來找他和玳王的人,一陣激動。玳王也在他身後撞了幾下,然而跟著小屋的門就開了,蔡嬸進來,往他嘴裡硬灌了些東西,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有陽光落在他身上,他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面也是木板,太陽光從木板的縫隙漏了下來。莧莧板著臉道:「別想著跑啊,鏈子你掙不開的。這個地方,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知道么?」

蘭徽再看看她,書里說過,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懂得和壞人周旋。他點點頭。

莧莧哼了一聲,解開他手上的繩索,往他身上丟了塊餅,把水瓢放在他腳邊。

蘭徽取下口中的布,拿起餅。

餅是雜糧面的,黃黑黃黑的,莧莧道:「別看啦,放心吧,沒毒。要毒死你們不會是這時候。」

玳王塞著布的口中發出一聲悶悶的冷笑。

蘭徽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餅角。

餅是涼的,有點硬,不過味道很新奇,嚼嚼還有點甜。蘭徽又咬了一口,莧莧又道:「別噎著,可以喝點水順順。」

瓢里的水也是冷的,蘭徽抿了一口,努力咽下去。莧莧掀開地上一個筐的蓋布,捧出一個圓木盒。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喏。」

她從盒子里端出了一碗白米粥,還是溫的。

蘭徽抓著餅搖搖頭:「我吃這個就能飽了,請端給無名兄吧。」

玳王又發出一陣唔唔的聲音,音調甚為不屑,莧莧道:「本來這餅我就先給他了,他不吃還用腳踹,我才拿給你吃。看來他不餓,你就都吃了吧。」

蘭徽頓時覺得有點噁心,他望著莧莧,認真又肅然道:「請問,令堂及姑娘你,究竟要對我們兄弟做什麼?」

莧莧拍了拍手:「讓你們不要跟著我,你們偏不,現在後悔了吧。你們到底是什麼大官家的孩子?」

蘭徽道:「昨晚有人來找我們了,對吧?」

莧莧又湊近了點,緊緊地盯著他:「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家的孩子?」

她湊近的眼珠顯得很大,蘭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莧莧鼻尖上一些淡淡的斑點,他不禁向後避了避,在心中默念書中教誨——與敵對峙,萬不可慌張。

「請姑娘先告訴我,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玳王再發出一陣唔唔唔的聲音,莧莧站起身,取出他口中的布:「那小鬼不肯說,你要不要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

玳王呵呵呵笑了數聲:「本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浪無名也。村姑,你與你那蛇蠍老母休以為綁了我兄弟二人能有金山銀山,等著滿門抄斬吧。我之前聽到已有人過來搜查了,你們把我兄弟二人挪了地方,也遲早會被找到。」

蘭徽跟著道:「姑娘,確實如此。只要犯案,便會留下痕迹,循跡追蹤,真相遲早大白。國法無情。你,能不能放了我們,這就叫回頭是岸了。」

莧莧轉頭看他,玳王再哈哈兩聲:「小影子,休開口求饒丟我的人!下藥綁人這麼熟稔,還有這暗室繩索鐵鏈,村姑與她娘這對蛇蠍毒婦必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了。村姑,你們之前害過多少人?」

莧莧脫口喝道:「胡說,我娘才不是這樣的人!我娘人最好了,小兔子受傷了她都會醫治。一定是你們這兩個小鬼有問題!」

玳王又哈哈哈大笑:「這真是本俠這兩天聽過最好笑的話。是我一時大意,以為你說你家開黑店賣人肉包子是戲言,身陷於此,我無懼也。你一個蛇蠍娘們就別裝了。還醫小白兔,醫鍋里去了吧,兔肉香還是人肉香?」

莧莧一把將布團捂進他嘴裡:「反正你的肉肯定是臭的!蒼蠅都不吃!」

她拎起地上的筐,在筐上蓋了一束草,提著燈沿木梯而上,推開了一扇蓋板,待爬出去後,抽出了梯子。

咣,蓋板合上,跟著,那漏下陽光的縫隙也被擋上了,蘭徽的周圍又陷入黑暗。

馮邰帶人趕到蔡黃氏的家中,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一條狗栓在後院吠個不住,捕快與侍衛們破門而入,捕快們盤查堂屋卧房,馮邰帶著侍衛略在屋中一轉,再到屋後,先看了看水井,再命砸開柴房的門。

逼仄小屋內,雜物堆塞,塵土厚積。馮邰掃視屋內:「此處剛布置過,太過刻意,弄巧成拙。」

冗雜堆積處,或多灰塵,但看門扇及近門處柴堆,柴房必時常有人出入,從門到柴堆的地方,卻積灰與屯雜之處相同,連個腳印也沒有。

這婦人蠢了些,但知道掩蓋,亦是有心機。這裡之前,肯定發生過什麼。

馮邰喚人細查屋內,捕快已將鄉長與里正帶到。

朝廷已派人傳來諭令,玳王失蹤之事暫為機密,此案對外只稱是禮部侍郎蘭珏的兒子丟失。但對鄉長和里正來說,禮部侍郎公子失蹤竟與自己所轄之地有關,已足以讓他二人戰戰兢兢。

二人到馮邰面前,立刻撲通跪地。

馮邰截斷他二人的叩首問安。

「案情急迫,起來回話。速將這蔡黃氏的出身來歷報來。」

鄉長和里正同時怔了怔,互望一眼,鄉長戰戰兢兢道:「稟府尹大人,住在這裡的,並非什麼蔡黃氏。」

馮邰瞳孔一縮:「這裡住的,難道不是個女子?本府看屋中陳設,她還有個女兒。」

鄉長躬身:「大人說得是,但這女子姓黃,未曾嫁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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