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蠱眼故鄉 十二

三天後,南平市西鄉塘區地洞口路,大排檔。

我和月餅面對面坐著,一杯杯地灌著啤酒。橫縣魚生、白切雞肉、賓陽酸粉、辣炒牛雜早已涼透,未曾動過一筷。

排檔熱鬧非凡,男男女女大口喝著冰鎮啤酒,吆五喝六地划拳,沒有人注意我們,因為這個世界早已和我們無關。

三天,月餅沒有說一句話。

白天,我陪著他在南平市漫無目的地走著,五象廣場、明秀寺、獅山公園、邕江防洪古堤……每到一處,月餅都會駐足很久,沉默地抽煙。

在蝴蝶谷,他站在一棵紅豆樹下,摩挲著刻滿名字的樹皮,指尖摁著一顆圓心刻痕,抹掉兩個人名。掏出錢包,取出一顆圓滾滾的紅豆,深深地摁進圓心。

微紅一點,煞是可愛。

他不說,我不問。

晚上,我們準時來到這家餐館,也就是我在南平找到月餅的那一家。扎馬尾的女老闆看到月餅沒有任何錶情,但是我明白月餅和她有某種聯繫。

他不說,我還是不問。

月餅酒量極好,這幾天卻喝得酊酊大醉,直至排檔關門,才搖搖晃晃地回到賓館,或者坐在街邊望著路燈抽煙,直到天亮。

可惜,醉得了人,醉不了心。

不知不覺,我們又喝到十二點多,排檔里就剩兩桌人。女老闆撤掉涼透的菜,端來三碗麵條,仰脖灌了杯啤酒:「老友濕面,用的桂林辣椒醬。」

月餅拿起筷子攪拌著,滑順的麵條蘸飽湯汁,卻又放下筷子。

「老闆,我們天天來這裡吃宵夜,也過來喝兩杯。」旁邊一桌刺龍畫虎的爺們起鬨,「今晚陪我們玩玩。」

「哈哈……平時假正經得很,有帥哥就倒貼,老牛吃嫩草。」

「老公死了,妹妹瘋了,沒人管咯,想幹嗎就幹嗎!」

女老闆彷彿沒聽到,自顧自地喝酒。

「啪」!月餅拗斷筷子,眯著眼睛慢慢站起。

「月無華,坐下!」女老闆拉著月餅胳膊。

我心說不好,這群人要找死。急忙過去喝了杯酒:「這酒我幹了,給你們道個歉,咱各喝各的,啥事兒沒有。」

那幾個人聽我是北方口音,用方言大聲說著什麼,笑得更加囂張。為首的胖子撿起一個煙頭扔進酒杯,吐進一口濃痰:「把這杯喝了,什麼都沒發生。」

我賠著笑臉,火苗在心裡噌噌亂竄。正要動手,一個啤酒瓶子飛來,正中胖子腦門。胖子鮮血長流,額頭肥肉里插著幾塊玻璃碴子,捂著腦袋哀號。馬仔們沒想到月餅真敢動手,一時間呆住了。

月餅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拍著胖子的油臉,很認真地指著那杯酒:「把這杯喝了,什麼都沒發生。」

馬仔們這才反應過來,砸瓶子舉板凳嗷號著動手。

我嘆了口氣,好久沒和「人」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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