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店羊人 九

講到這裡,韓峰推門而入:「爸,這些事情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韓藝更是雙眼通紅,兩腮掛淚,顯然在門外已經聽了很久。

韓立講這段往事的時候,我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心裡明白,故意沒有點破。

「父親不願孩子承擔仇恨和壓力,又想讓孩子完成自己未實現的事業。」月餅揚了揚眉毛,「韓老師,您借這個機會把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說給孩子聽,有沒有輕鬆些?」

「老師?」韓立苦笑著擺手,「我受不起。」

「你要是再敢諷刺我爸,我……我……」韓峰情急之下一時語塞。

「呵呵……」月餅冷冷一笑,推開窗戶抽煙。

他蔑視的態度讓韓峰更加惱火,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我明白月餅的性格,純粹是「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你的人解釋也沒用」的脾氣。

眼看氣氛越來越僵,我急忙打圓場:「韓峰,月無華真心很尊重你爸,稱呼『老師』確實不是諷刺。你不了解我們倆的身世,我們是……」

「南瓜,別說了!」月餅低吼一聲,雙肩微微顫動。

我心裡很難受,沒有再說下去。「父親」這個詞對於我們倆來說,陌生而遙遠。兩個身世不明的孤兒,有什麼資格去評價別人的父親!

「韓老師,你剛才有很多機會用更多的辦法從南瓜那裡得到答案,但是你沒有這麼做。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謝謝你!」月餅仰頭望著星空,「迷蟲入體讓我明白了你對蠱術了解得很粗淺,只會『下』不會『控』。鬼塤能控蠱,卻無法讓蠱蟲和你真正心意相通,誤傷了南瓜。」

韓立驚道:「你真的是蠱族?」

「或許吧。」月餅沉默許久才又接著說道,「現在可以把楊澤變成血屍的事情告訴我們了么?」

「四天前,我收到一封信。」韓峰突然插口。

以下是韓峰的講述——

我和月餅成了新一代異徒行者,韓立心裡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拉著兒女喝酒解悶。一瓶西鳳酒下肚,韓立把「古墓里被眾人嘲笑滅口,受控於老館長蠱蟲」的事隱過不提,含含糊糊說了「異徒行者」。

兄妹倆知道父親是土夫子,從小學了些手段,不過從來沒用過。至於「異徒行者」,倆人以為是老爺子喝醉了編的故事。韓立上了酒興,拿刀架著脖子賭咒,他們這才相信老爺子說的是實話。

韓立和韓峰想法一致,慪不過「自古武族無異徒行者」的偏見。韓藝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好,當了異徒行者又能怎樣?爺仨為這事兒吵了半天,不歡而散。

第二天上午,韓峰收到一封信,寫著「韓峰轉韓立收」。他知道這裡面有蹊蹺,擅自做主拆了信。起頭第一句話「三十年前我救了你一命,三十年後你幫我做一件事」。

韓峰琢磨著這是老爺子當年盜墓時的舊事,往下繼續看,越看越心驚。

信里寫著當天中午會有一個叫楊澤的人住進他們開的賓館,把四樓騰出來給楊澤使用,不要干涉任何事情,七天之後自有分曉。作為回報,韓氏兄妹將成為新一代「異徒行者」。

韓峰把這事兒告訴了韓立,老爺子看了信,心裡明白寄信人就是當年「八族」里暗中救了他的那個人。老一代人想法傳統,為了報恩,何況兒女能當上「異徒行者」這個誘惑實在太大。

韓立和兒子打定主意,兩人瞞著韓藝等到中午,楊澤果然來了,父子倆客客氣氣地招待。韓藝打心眼裡討厭楊澤色迷迷的眼神,又不知道爺倆搞什麼名堂。楊澤連著兩天帶回來三個女人,住進賓館再沒下樓,韓藝更是膈應得難受,嚷嚷著要把楊澤趕走。韓峰好說歹說勸住妹妹,直到今天楊澤又帶回來一個姑娘,韓藝覺得再這麼下去肯定會出大事,偷偷跟了上去。

隔著房間門,韓藝聽到屋裡的呻吟聲,偷偷給哥哥打了電話。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楊澤赤身裸體站在門口,摸了她胳膊一把,韓藝聞到一種奇異的香味,心頭恍惚,乖乖地跟著楊澤進了屋……

韓峰這幾天從「異徒行者」的狂熱中漸漸冷靜,楊澤的行為雖然談不上違法,可是也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麼好人,他拉著老爺子在賓館門口的燒烤攤喝酒保護妹妹,接到電話立刻沖回賓館。

打開房門,五個赤身裸體的女人並排昏迷在床上,妹妹衣衫不整媚眼如絲地勾著楊澤的脖子。他心頭火起,一拳砸中楊澤後腦,覺得不解氣又狠狠地打。

韓立歲數大,腿腳不利索,趕到時楊澤已經被韓峰活活打死。韓藝此時清醒過來,差點嚇昏。韓立到底是老江湖,讓女兒回櫃檯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交給他處理。

韓峰講到這裡時眼神很茫然,深吸了口氣才說道:「我從來不相信鬼鬼神神的東西,可是後來發生的事實在太恐怖。」

韓峰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韓立拿出一個小瓷瓶,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化屍粉,點幾滴就能把屍體化成水。爺倆正準備把屍體抬到衛生間處理,楊澤動了一下。韓峰以為是眼花,緩了緩神的工夫,楊澤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韓峰反倒很高興,楊澤沒有被打死,這事兒就好解決了。韓立卻哆嗦著說:「詐屍!」

楊澤緩緩抬起眼皮,眼眶裡只有白色眼仁,直著腿晃晃悠悠地站起,啪地蹦到床上,反扭身體,皮膚咯咯作響,裂出一道道口子,皮屑像雪花似的嘩嘩直落,把五個女人蓋住,硬著膝蓋走進衛生間,拿起馬桶刷子使勁刷著身體。

韓立手頭也沒準備糯米、黑驢蹄子,再加上現場實在太詭異血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韓峰重案接觸過不少,這種靈異的事情還是頭次見,更是嚇得差點跪地上!

就在這時,我們追到了賓館。韓藝心裡有鬼,摸不准我們的來歷,韓立喝醉那天,說了很多關於「異徒行者」的事情,由於不是很了解,很多事情跟兄妹倆講得過於神化。她從金珀手串斷定了我們的身份,就在我們坐電梯的時候給韓立打了電話。

以防萬一,韓立在血屍里下了迷蟲,和兒子從安全通道回到一樓,三個人商量片刻,韓立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和兒子折回來伺機而動。

韓峰看到我抱著馬桶嘔吐的慫樣,覺得不過如此。韓立拿不准我們此行的目的,覺得初出茅廬的青瓜蛋子好對付,動了歪心思,想「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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