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詭車蛇棺 九

進屋落座,月餅擺弄著桃木釘敲山震虎,我挺著腰板狐假虎威。陳木利把盛著貓尾巴的碗擺在桌中央,交代一句:「不好意思,耽誤幾分鐘。」他從工具箱里取出木錘、楔子,繞著碗沿釘了一圈,擺三個酒盅倒滿酒,用畫著紅色符號的黃表紙點著白酒。

陳木利念了幾個音節,火苗燒到半尺高,斜著落進碗里。貓尾巴冒出一股黃煙,沒有被燒黑反而變白了。燒了五六分鐘,火焰才慢慢滅了。

陳木利撕張報紙包著貓尾丟進垃圾桶:「這東西隨便丟會害人,破了術才行。」

我問道:「厭勝術布在車裡是為了來回買賣賺錢吧?」

「差不多這個意思。厭勝術只能下給別人,不能施給自己,要不然木匠早就發了。」陳木利表情挺遺憾,「你們那輛車是我的。家裡用錢的地方太多,我也是沒辦法。昨晚是誰中了術?我先道個歉。」

「道歉要有誠意。」月餅甩出桃木釘,擊碎酒盅,瓷茬子碎了滿桌。

陳木利訝異不已:「今天遇到高人了。等我把事情說完,咋辦你們隨意。」

以下是陳木利的講述——

陳木利出身木匠世家,家傳一手好木工活。可如今的傢具都是流水線成批生產,他的木匠活越來越難做,家境也走下坡路。陳木利勸父親陳永泰開個裝修公司,帶幾個徒弟搞裝修。但陳永泰本著木匠老規矩,堅決不做裝修活,只接傢具生意。雖然靠著名聲還有幾個老主顧,也是沒幾個錢的小活。

陳木利談了個女朋友叫燕子,眼瞅著要結婚沒錢沒房,便向朋友借錢開了個洗車店。每個月還完貸款還能剩個仨瓜倆棗,日常開銷綽綽有餘。

陳永泰嫌棄兒子不務正業扔了祖傳手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陳木利索性帶著燕子搬進車鋪,眼不見心不煩。燕子倒是個明白人,兩頭說好話。偏偏爺倆兒都是犟脾氣,誰也不服軟,關係就這麼僵住了。

這天陳木利正準備關門,陳永泰拎來兩瓶茅台,幾盅下肚,陳永泰說明來意。

一個大老闆從南方進了批紅木做傢具,打聽到陳永泰,上門付了五萬定金,許諾手藝好結賬時再加錢。陳永泰上了歲數,自己忙不周全,喊兒子去幫忙,進賬一人一半。

陳木利心裡明白,老爺子才五十齣頭身體沒啥毛病,這點活兒往細緻做也就是三個月的工夫,喊他是為了拉扯一把,二來向他顯擺木匠活能賺大錢。

爺兒倆帶著工具趕到老闆的別墅里正式開工了。老闆按照老規矩好酒好肉招待了好幾頓。陳永泰見老闆像個正經人,念叨好幾次「完活時一定給主家送個吉祥」。陳木利以為是送個招財樹、魚缸啥的,就沒當回事。

燕子負責送飯,晚上三個人還要輪流看門。忙活兩個多月,活幹了一大半,一家人也累得不輕。老闆經常來轉悠,多少都會留點錢,陳永泰也不客氣就收著了。

做完主卧的大床,活算是正經幹完了,老闆當場點了二十來萬結款。陳永泰拍著龍鳳床說:「這床有講究,龍鳳雙喜。主家和太太肯定生個兒子。」

老闆哈哈一樂:「五十多歲了,哪裡還能生。」

陳永泰拍著胸脯說了不少吉祥話,老闆聽得高興,當晚請一家人好吃好喝。

陳永泰說活干不漂亮對不起主家,要留下再收拾收拾邊角。

陳木利喝多了,回去倒頭就睡。第二天去別墅里接父親時,發現別墅門大開,陳永泰胸口插著一把鑿子,手裡攥著木魚死在主卧。

小區剛投產,監控設備還沒鋪架,警方沒調查出結果,就這麼成了懸案。

人死在別墅,老闆主動攬下責任,又給了陳木利十萬塊錢。陳木利越想越窩囊,做個木工活把老爺子的命搭進去了,一怒之下砸了工具賣了老房。收拾東西的時候,他發現衣櫃里有個暗格,放著本有字有圖的老書,裡面記著十八種厭勝術。

陳木利是個老實人,看完便明白這東西損天理。況且父親死的時候手裡攥著木魚,分明是「魚子術」。更覺得「厭勝術」太邪門,不敢亂碰。

忙完父親的喪事,他開了個汽車改裝店,好歹也當了小老闆。過了三個多月,燕子懷孕了,算日子正好是做傢具那段時間。燕子不想要這個孩子,擔心裝修有污染影響胎兒發育。

陳木利花錢找人做了B超,是個健康的男孩,那就說啥也要生下來了。

幾個月後,孩子出生,母子平安。日子雖然苦點,可也是天大的好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