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淮祟影 四

夫子廟位於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始建於東晉成帝司馬衍咸康三年,根據王導提議「治國以培育人材為重」,立太學於秦淮河南岸。孔廟是宋仁宗景佑元年以東晉學宮為基礎擴建而成,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故又稱「夫子廟」,中國四大文廟之一,更是明清時期金陵文教中心,大名鼎鼎的江南貢院就在這裡。明朝時,夫子廟作為國子監科舉考場,考生雲集。

內秦淮河「槳聲燈影連十里,歌女花船戲濁波」、「畫船蕭鼓,晝夜不絕」,描寫的就是秦淮河當年的繁華景象。

此時天空擦了一抹青黛,秦淮河畔的江南建築白牆黑瓦,華燈初上,屋檐亮著各色彩燈,幾艘游舫載著遊客,輕滑於碧波之間,水紋盪到河岸,悠悠折回,倒很有些「十里秦淮」的舊日景象。

我們從「夫子廟」三個大字的大紅牌坊進了中軸路,南北兩排既有民俗特色的小店,又有現代化的服裝、飲食品牌,古今輝映,置身其中,一時間竟分不明「今夕是何年」。

往來遊客有說有笑,很多小丫頭戴著綠草飾品,乍一看像是頭上長了草,很是有趣。再往前走過江南貢院,南邊豁然開朗,燈火將秦淮河映得波光粼粼,成排的游舫靜候遊客,河對面是一牆「雙龍戲珠」的照壁,紅牆金龍,氣勢非凡。

「看來設計照壁的人懂點兒門道,取龍氣補金陵先天格局不足,」我心算著方位,「龍長三十三丈,對面立『天下文區』三門牌坊聚氣,把整個格局盤活了。」

月餅摸著鼻子:「有個事兒不太方便說。」

我興緻正高:「但說無妨。」

月餅指著牌坊:「那字應該念『樞』吧?」

我定睛一看,「天下文樞」四個大字赫然印在牌坊頂端,乾咳了兩聲:「木字旁正好有塊陰影擋著,沒看見。」

月餅聳聳肩裝沒聽見,轉悠到牌坊底下拍遊客照的攤子。上了歲數的老闆立刻來了精神,滿臉笑容的推薦在哪個地方拍照最合適。月餅塞給老闆一把錢,用手機拍了豎在攤子旁的照片牆。

我莫名其妙:「拍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月餅把照片微信發給我:「發生在日本秋葉原街頭兇殺案,警方破獲的線索就來自於一名遊客的街拍。這個照相攤子挺有年歲,九十年代到現在的照片不少,也許能發現什麼線索。」

我心說這不是「死馬當活馬醫」么?又不好掃了月餅興緻,把照片放大了逐一看著。

別說老闆攝影技術不錯,構圖、光線、景色有模有樣,照片里有男有女,衣著髮型標示著每個時代特有的印記,拍攝時間從早晨到晚上都有。

我翻了幾張沒什麼發現,也就沒了興緻,點了根煙往前看去。此時正好新月初升,斜掛在中樞街盡頭一處建築物的檐角。太陽剛剛落山,屋檐映著一絲殘紅,冷月紅光交錯,懸掛於建築物正頂端的銅質方牌在光影中放著幽幽黃光。

我細看銅牌,鏤刻著類似於荊棘的花紋,正中是個歐洲人的頭像。我心裡奇怪,這種古建築安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牌子,違和感實在太強。太陽餘暉消褪,月亮順著屋檐略略升起,正好擋住半邊。建築物燈光大亮,映出建築物的名字——得月台。

我默念了幾遍「得月台」,心裡猛然亮堂了!

曉樓,曉為日,樓是得月台。殘月,此時月亮正好被擋著半邊殘缺。

「月餅,我找到『曉樓殘月』線索了!」

「南瓜,我找到『金陵遇水』線索了!」

月餅把手機舉到我面前快速翻著照片,我看著那幾張不同年代傍晚拍的照片,我打了個冷戰。

秦淮河南岸,照壁西邊巨龍尾巴前面的樹下,始終蹲著一個低頭看水的女子。

儘管時代變遷,她穿的服裝有所不同,仍然能從身材和姿勢看出她是同一個人。尤其是一頭長髮,發梢幾乎垂進水裡,更是不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我向河對面那個位置看去,除了那幾棵樹,空無一人。

「你發現什麼了?」

我覺得背脊發涼,指著得月台說不出話。

這時,月亮升起,脫離了屋檐。月光映著銅像,那雙凸出的銅眼流光閃動,一抹隱約的光線照向河對岸。

一個穿著牛仔褲,薄羽絨服,頭上戴著綠草飾物的女孩,就那麼很突然地出現在老樹下。遠遠看去,她往河裡扔了塊石頭,蹲身看著河面,發梢掃著水面。她好像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微微抬頭,對著我們森森笑著。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遠的距離,我居然看清楚了她的臉。

她的相貌,異常熟悉!

我腦中飛速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臉,最終定格在一張曾經在網上瀏覽過,和金陵有關的人臉。

尖尖的下巴,略微橢圓的臉型,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

「月餅,她……她是……」我驚得不敢再說下去了!

那是一個極度恐怖的事件!

「是她,」月餅眯眼望著那塊銅牌,「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那個銅牌,是面鏡子。」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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