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尋龍 六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撬開我的牙齒,清涼冷冽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裡。我打了個激靈,猛地坐起,麻藥勁沒有完全褪掉,我的意識有些遲鈍,揉著太陽穴四處看著,身旁放了一個舊式軍用水壺,壓著一張紙條,歪歪扭扭寫著兩個字:「下去」。

我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跌跌撞撞跑到龍穴旁邊,向下望去。

洞穴大約三十多米深,穴壁結滿拳頭大小的鹽晶,照明棒在穴底亮著幽綠的光芒,把整個洞穴映得一片慘綠,隱約能看出底部空間極大,呈圓形向四周延伸。洞穴東北角,散亂著各種小玩意兒,每一樣我都無比熟悉。

我心說「壞了」,四處找著,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月餅的背包。

「月餅!」

洞穴回蕩著我的聲音,無人回應。

我顧不得做什麼準備,抽出腰帶用腰扣在繩上纏了個安全扣,一點點松著繩索,腳底探著鹽晶縫隙下滑。當我整個人進入洞中,密密麻麻的鹽晶映著綠光,倒影著我無數張扭曲變形的臉。可能是洞內氧氣不足的原因,我的肺部像是有一雙手緊緊攥著,沉悶得幾乎喘不過氣。

停了片刻,我深吸口氣,松繩快速下落兩米距離,雙腿蹬著鹽壁保持平衡,正準備再次松繩,腳底稍一用力,蹬塌了鹽壁。大片鹽晶「嘩嘩」落下,露出半透明玉石狀的石壁層。

我赫然看到,一個全身長滿白毛的人,鑲在石壁層里,瞪著蒼白的眼仁,直勾勾盯著我。

要不是這幾年大風大浪經歷不少,我差點就手一哆嗦掉下去了。白毛人一雙奇長的雙手向前探伸,手指粗短糙礪,雙腿極短,上身向前微微弓起,半張著的嘴裡刺出上下四根尖銳的獠牙,表情極為猙獰,似乎是正向外逃跑的時候被石壁層層包裹。在他身後,還有七八個白毛人也是擺出逃竄的姿勢,其中一隻橫在石壁里,雙手彎曲外擴向後滑動,兩條短腿半弓,像青蛙游水。

雖然明知道這是死物,可是這麼面對面瞅著也是不舒服。我定了定神,摸著石壁表面,觸手質感既不像是石頭,也不像是玉石,軟膩膩略有彈性,倒像是某種膠狀物。

我正要用軍刀摳一塊下來研究研究,忽然洞底有人喊道:「南少俠,您是來探險還是來走近科學?」

「月餅?」我低頭看去。

月餅仰著臉揉著脖子:「趕緊下來。再這麼盯著你,頸椎都要斷了。」

我「哈哈」一樂,不管什麼白毛人了,手腳利索了許多,三下五除二下到洞底,也顧不上觀察周圍,對著月餅肩膀來了一拳。

「你丫有意思么?單獨下洞也就算了,居然用藥把我麻翻了,萬一有個後遺症你負責得起么?」

月餅麻利地側身躲過這一拳,摸摸鼻子笑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責任心。」

月餅的聲音在洞穴里嗡嗡作響,我略微感到奇怪,對肩一拳是我們倆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從來都是老老實實挨著,絕對不會躲避,不過這會兒也沒心思考慮這些。

我觀察著洞穴構造,整個洞穴為圓形,直徑十五六米,洞頂垂著石筍狀的鹽晶柱,緩緩滴著水滴。洞壁有明顯的刀鑿斧琢的人工痕迹,東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個拱形門,延伸進黑暗的地底。如果把洞穴畫個縱切圖,很像一隻圓肚長脖的水瓶。

月餅收拾著零碎放進背包:「看到那幾個白毛人,滑腳掉了下來,東西散了一地。話說葯勁兒還沒過,你怎麼這麼快醒了?」

我剛想把有人給我灌水留了紙條的事說出來,忽然心頭一涼,全身起了一片冷汗。

我進來的時候,鹽壁並沒有塌,月餅怎麼會看到白毛人?

月餅背對著我收拾東西,神態語氣與平時沒有什麼不同,我卻越來越恐懼。因為我從鹽壁里,看到了驚悚的一幕。

鹽壁晶瑩剔透,映著照明棒的綠光,如同神話傳說中的魔鏡。月餅消瘦的臉籠著一層綠光,皮膚起了一層細細密密鱗片,毛孔里鑽出無數根白毛,四根犬牙刺出唇外,鼻樑塌陷,活脫脫一隻猴子臉。

更詭異的是,一眨眼功夫,這張怪臉又變回了月餅的模樣!

我想到《史記•五帝紀注》里的一句話——「魑魅,人面獸身四足,好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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