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冥婚 五

進了大廳,月餅直接去了同學席。同學們拿著手機正互相掃描微信二維碼,招呼月餅加個好友。月餅摸出手機擱桌上讓他們掃著,遠遠沖我使了個眼色。

我點了點頭,裝作四處看景兒,繞著大廳走了一圈,演算著四相、五行、八卦方位。

通常來說,懂點門道講究老規矩的家庭,會在婚禮現場根據風水走向布置酒桌,討個好彩頭。最常見的是「雙魚合攏」(新人雙方父母分居宴會最前方左右相鄰,取意「和睦相處」)、「百鳥朝鳳」(新人席居於中央,象徵「八方來賀」)、「木秀於林」(新人席突兀於宴席最前方,寓意「尊貴顯著」)三種布置方法。

大廳人聲嘈雜,空調暖風開得猛,溫度極高。我一圈走了下來,尤其是路過那兩桌扇扇子的賓客,腦子亂鬨哄有些暈眩,胸口憋得喘不過氣,心裡卻越來越糊塗:婚宴怎麼會這樣布置?

我對月餅打了個手勢,回到酒店門口。放行孕婦的那個人,胸口掛著「親友」胸花,正站在門口石獅子旁張羅事情。我又瞥了一眼他的手腕,右眼皮「突突」跳了幾下,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

那個人見我站在門口,滿臉堆笑說了句川普:「你是博文同學?有啥子事情哦?」

我不想和他多說,搖搖頭示意沒事兒,站在一邊悶頭抽煙。正好又來了幾個賓客,他忙不迭地招呼客人,對我也沒有太在意。趁著空當,我仔細看了看,除了手腕上那個東西愈發刺眼,他的言談舉止並沒什麼異常。

「叔,正找你呢。酒水那邊您去催催,眼看人坐滿了,酒水還沒擺齊全。」大夯滿頭大汗從大廳跑出來,「南曉樓,這是博文的親叔,周一和。」

周一和天生一副笑模樣,笑眯眯扔了句「剛才就認識了」,從兜里摸出婚禮流程單,進酒店打電話聯繫負責酒水的人。

「裡面太熱了。」大夯撲扇著衣服透風,「對了,你還不趕緊進去。幾個女同學可說了,你要再這麼擺譜不親民,當心粉轉黑。」

大夯是我和月餅的高中同學,弔兒郎當不怎麼學習,沒想到居然和我們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遇事極熱心,只要同學有事兒,就少不了他。

胖人多汗,他這麼唿扇著風,汗臭味熏得我很不得勁。我捂著鼻子:「大夯,這才畢業小半年,你怎麼胖成這樣了?」

「心寬體胖,喝涼水都長肉。」大夯急匆匆又進了酒店,「我先忙著,等客人到齊了再聊。」

我哪還有心思敘舊聊天,隨便應付了幾句。正好月餅從酒店出來,拍著我肩膀直奔停車場:「上車。」

我嘆了口氣暗自琢磨。博文婚禮犯了這麼多禁忌原本以為是巧合,可是周一和手腕那個東西露出來,就沒有巧合一說了。真是流年不利,參加同學婚禮都不消停,逮著空兒真該去寺廟燒香拜佛了。

進了車,月餅在休息艙翻著背包,桃木釘、軍刀往腰裡別著,又掏出幾張黃表紙塞進口袋,嘴裡也沒閑著:「糯米還有么?」

我想了想:「來的路上熬粥了。」

月餅頓了幾秒鐘:「你拿什麼熬粥不好?偏要用糯米!這玩意兒關鍵時刻能救命。」

我差點背過氣兒去:「月無華,是誰要喝糯米蛋花湯補補元氣來著?」

月餅把背包往角落一扔:「我也沒讓你全用了!真敗家!」

我雖然明白月餅為什麼這麼著急,不過被他噎得不想說話,索性坐副駕駛座聽歌散心。

估計月餅也覺得話說重了,故意岔開話題:「那兩桌扇扇子的人,是女方親友。」

「我看到桌上擺的賓牌了。」

「大廳這麼熱,他們捂得嚴嚴實實,一點汗沒有出。」

「我眼不瞎。」

「周一和手腕紋著62188的數字刺青。」

「這還用你提醒。」

月餅碰了我的幾個軟釘子,憋了幾秒鐘,又說:「南瓜,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聯繫。酒宴擺設有問題么?你對這方面比較在行,我不太懂。」

月餅都這麼說了,我再裝聾作啞就不太合適了:「死門在女方親友席,生門在男方親友席,同學席在白虎位……」

「說人話!」

我從餐桌拿了三個瓶蓋按照位置擺放,解釋著推演結果。

同學席正好布置在右側小型舞台上,緊挨女方席。白虎位忌高,這有個說法,叫「白虎侵堂」或「白虎抬頭」。這種格局,古法上稱為鰥寡局,緊挨白虎位的住戶,夫妻易離異,單身男女事業出色但感情不利。

酒店裡一共一百二十八桌酒席,按照正反兩個八卦擺設,陰陽互抵,女死男生。這應該是家中有已婚女子去世,舉辦白事喪宴時為了消除男子煞氣的「陰聚成陽」才有的格局,出現在喜宴根本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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