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途行者 十三

「咚!」

我的額頭撞到硬物,猛然驚醒,原來是撞到座椅靠背。

「到了。」司機師傅指著計價器,「你們倆睡得真踏實。」

我揉著腦袋,心說這一覺舒服啊,居然把李奉先講的異聞都回憶了一遍,這麼好的素材不寫進小說可惜了。

「車費你的。」月餅先一步下了車。

我本來還要爭兩句,一想萍姐的事兒大,也就不情不願結賬了。

此時天色微亮,寥寥幾個晨起老者,有的慢悠悠打著太極,有的吼起秦腔,有的甩動鞭子,抽著巨型陀螺,擊打聲如同霹靂,震得耳膜生疼。

我四處瞅著,哪裡有萍姐的身影?

月餅顯然也有些意外,摸著鼻子:「難道感應錯了?」

「阿華,曉樓,你們過來。」

我順著聲音尋去,護城河邊的長凳坐著一個白頭髮脫落大半,臉皺得像核桃的老太太,正在向我們招手。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分明是萍姐的聲音,可是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怎麼可能是萍姐?我立刻意識到,萍姐通過蠱術改變模樣來古城,一定遇到了極度危險的人,說不定那個人就在附近。

想到這一層,我暗中觀察晨練的老者里有沒有形跡可疑的人,一旦露出蛛絲馬跡,立馬做了他。月餅或許是關心則亂,根本沒往這方面想,抿著嘴唇直勾勾地望著萍姐,雙手在胸前合成罈子形狀。

「阿華,不用懷疑,確實是我。」老太太回了個同樣的手勢,眼皮耷拉著,「我沒有易容。」

我的心臟彷彿被重重打了一錘,胸悶地喘不過氣:「萍姐,你……」

「她只不過老了。」月餅揚揚眉毛,笑了。

我沒想到月餅居然沒事兒人一樣,心裡頭一股邪火蹭蹭上躥:「月無華!你這是什麼態度!」

月餅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從南平回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古城、南平,老館長、陳永泰、明博之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這麼痴迷所謂的『窺得天機』,怎麼可能隱忍這麼多年?」

我腦子完全混亂了,理不出一點頭緒:「他們……他們的終極任務失敗,摁上手印,出現名冊,重選異徒行者。」

「你寫的書里有一句話,『你能確定你看到的世界就是真實的世界么?』」月餅伸了個懶腰,「『可是,你能確定么?我不確定』。」

古城深秋的空氣冰冷透骨,我打了個寒戰:「所有的一切……假的?」

「有真有假,直到我在精神病院看到阿娜,」月餅摸出一枚桃木釘把玩著,「她畫的也是《遠山夕陽圖》。」

月餅探望阿娜時,我懶得做電燈泡,只是遠遠看到牆上的簡圖,經月餅這麼一提醒,我才猛地想起來!

難怪月餅拉著我站在山頭遙望故鄉的時候,我覺得這麼熟悉。

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如同圖像碎片,終於在腦子裡拼成一副完整的拼圖!

南平的經歷,精神病院的阿娜,偶遇的胖子萬莫,萍姐飯店的陰氣,「不挽奶茶」的傳說,萍姐向我講述傳說時月餅一臉緊張地推門進來……原來不是擔心我和萍姐發生什麼,而是擔心萍姐會對我做什麼!

這一切太過可怕!如果真是這樣,阿娜早就發現了這些秘密,只能裝瘋躲進精神病院,萬莫在精神病院監視她,當我們探望阿娜的時候,萬莫會裝瘋賣傻地出現。阿娜只能通過那幅畫給月餅暗示,難怪阿娜當時那麼激動。

那些陰氣並不是什麼比目魚的,絕對是人的。明博需要用蠱族的血祭祀《遠山夕陽圖》,除了南平的別墅,還有另一個蠱族肯定會去的地方——萍姐的餐館!

我想到在飯店某個地方堆滿腐屍,顧客們卻吃得很高興,還有人拍幾張美食圖發朋友圈,噁心得不敢再想下去了。

「當年那個決定,真不知是對是錯,」這麼幾分鐘的時間,萍姐好像又老了幾歲,臉上長出好幾塊暗褐色的老人斑,「阿華,你確實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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