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娘 一

東武望餘杭

雲海天涯兩杳茫

何日功成名逐了

還鄉

醉笑陪公三萬場

不用訴離觴

痛飲從來別有腸

今夜送歸燈火冷

河塘

墮淚羊公卻姓楊

——蘇軾《南鄉子》

「你妹啊!」我一把摁著手柄按鍵,「這是一個剛恢複正常的神經病人應該有的遊戲水平么?」

「是精神病人,請注意用詞。」月餅揚揚眉毛,手柄往桌上一扔,枕著胳膊陷進沙發,「南少俠,你這半年還是『吃嘛嘛都香,幹嘛嘛不成』啊?」

屏幕顯示的「103:36」比分格外辣眼,我關了電視,眼不見心不煩。想想剛進門的時候,月餅裝作沒恢複大唱「小尼姑」,我就來氣,月野四人不告而別更是讓我心裡堵得慌。

要不是月餅一時良心發現不再演戲,我差點沒癱地上。

「月無華,你丫老實說,這半年到底幹嘛去了?」

月餅摸摸鼻子,端著唱大戲的架子,清了清嗓子,拖著腔調:「此事說來話長哇……」

聽到京劇腔我就頭大,恨不得拿針線把他的嘴縫上:「敢不敢簡明扼要?」

月餅「嗯」了一聲,沉默片刻,點煙,吐煙圈,長吁口氣:「兄弟,謝謝你。」

我心說總算聽句舒心話了,頓時渾身舒坦,遊戲輸了67分這事兒也就沒那麼鬧心了。

「雖然你沒我帥,也沒什麼本事,遇事衝動,又饞又懶沒人生追求,」月餅慢吞吞地碎碎念,「這次『白髮石林』還算馬馬虎虎,沒給我丟臉。嗯,幹得漂亮!」

我這舒坦勁兒還沒過去,又是一口悶氣鬱結於胸,有這麼夸人的么?

「月無華,早知道我就不該去石林,直接把你送精神病院,」我奪過他嘴上的煙狠狠嘬了一口,「就你這張破嘴,一天不給你十次八次電棍都不解氣。」

「還記得死兆星么?」月餅起身拉開窗帘,望著北方的夜空,「說到底,你還是去了石林。半年前我決定不讓你涉險,自己解決『白髮石林』事件……」

以下是我通過月餅的講述進行了整理——

兩年前,月餅早我幾個月接到老館長的聯繫,本來不當回事,老館長一句「事關你和南曉樓的身世」,說不得也要去一趟。

通過和老館長的面談,月餅了解了「異徒行者」的來龍去脈(詳情見「白髮石林」第四節)。促使他真正下決心和我接受「異徒行者」任務,除了探究真正的身世,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異徒行者」候選人或者繼任者,如果沒有參與選拔,半年內輕則身敗名裂,重則家破人亡。至於具體原因,老館長沒有明說,只是用「這是一個千年詛咒」隨口帶過。

此事雖然蹊蹺詭異,月餅卻不是很相信。詛咒這玩意兒又不是病毒擴散,還能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隨後,幾批候選人拒絕這件看似扯淡的事兒,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其中一個頗有知名度的候選人甚至突然精神錯亂,家中自殺。

月餅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詛咒真成立,我必然會受到影響;詛咒是暗中有人策劃,我還是會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出現危險。而且,他隱隱感覺到,所謂的眾多候選人其實是個幌子,「異徒行者」只能由我們擔任。

為了探明幕後真相,他對我隱瞞了一部分事情,攛弄我共同接受了任務。

其實換個角度想想,我在古城圖書館破陣,分明是針對我最擅長的能力進行的安排。

半年前,我們在「夜哭郎」事件中都看到了死兆星,月餅舉止很奇怪,是因為老館長曾經看似無意中說起過一件事——異徒行者見死兆星,一人在兩個任務內有可能出現不測。如果任務與「火」、「土」有關,那麼死兆星的詛咒必然應驗。

在鄂爾多斯鄂托克旗境內的千里山完成「黃金家族」任務後,線索圖出現,暗示新任務在石林。月餅想起老館長聊過一件事——自古以來,但凡任務出現在石林,從未有「異徒行者」完成過,而且執行石林任務的異徒行者都會出現極其詭異的變化,要麼變得瘋瘋癲癲,要麼急速衰老死去。原因不明,只知道歷代口口相傳,石林任務由文族設置,必須精通戲曲書畫之人才有可能完成。

死兆星詛咒和即將到來的石林任務聯繫到一起,就絕不是巧合。月餅意識到這個任務的危險性,故意找個借口爭吵把我趕走,周遊各地學習戲曲書畫,準備充足才獨自執行任務。

他在石林並沒有遇到那對情侶,卻折在了祥博那個「速食麵和煲湯」的問題。月餅感覺到自己迅速衰老,舉止出現了女性化的異狀。月餅太了解我了,如果我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會來石林執行任務。於是他用蠱術控制住異變,強撐一口氣來到我居住了半年的城市,提醒月野他們對我絕對保密……

他想到了月野再怎麼守口如瓶也會原原本本告訴我,卻沒想到我居然完成了任務。他恢複意識,身體復原,推知我已經完成了歷代「異徒行者」都沒有完成的「石林任務」,而月野四人決定各自回國重歸普通人的生活。

這個決定不難理解。經歷了那麼多詭異事件,又以正常人的記憶生活幾年,突然得知這幾年的人生其實並不是真實的人生,換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接受。幫助我們完成支線任務,純粹是多年友情和「九尾狐輪迴」事件使他們重獲生命的感謝……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