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夏死書 二十

我們由「豁子口」進了山谷,踩著齊膝厚的積雪一路前行,翻過幾座山頭,眼看日頭偏西,氣溫逐漸低了。

經過一番惡戰,我的體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更扛不住寒冷,凍得牙齒打戰:「咱找地兒歇口氣行不?」

「那個山頭就是燕子梁,山後面就是死人谷,」月餅指著前方的一座山峰,「趁著天亮,爬上去再歇。」

我心說:你丫埋雪裡歇了三天攢夠了體力,我可是從舟山一路趕到賀蘭山,除了飛機餐就沒吃頓像樣的飯,有這麼坑隊友的么?轉念一想,經過這些事兒,月餅心裡指定不痛快,想儘早完成任務倒也說得過去,只好悶頭前行。

「噤聲!」月餅突然停住腳,眯眼盯著斜前方的雪窩子,手裡夾著一枚桃木釘。

那處雪窩子微微隆起,顯然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面,我大氣沒敢出,趕緊摸出軍刀做好準備。

月餅沖我眨眨眼睛,桃木釘揚手飛出,沒入雪窩。等了片刻沒什麼動靜。月餅有些詫異,彎著腰靠近了三四米,雙手張開忽地跳起,整個人壓住雪窩,在裡面一陣亂掏。

我正看得莫名其妙,月餅「哈哈」一樂,從雪裡拎出一隻通體藍黑色的怪鳥,耳側長著一簇紅色羽毛,腦袋兩側緋紅,尾巴類似馬尾。

「有口福了,」月餅抖了抖怪鳥,拔出插在脖子上的桃木釘,「藍馬雞,早就死了。」

我正餓得發慌,當下也不廢話,心急火燎清出一塊空地,撿了些干樹枝點著,不多時火勢漸旺,周遭的積雪融進凍土,化成濕泥。我用軍刀挖個坑,用濕泥裹住藍馬雞,埋進坑裡,再把火堆引到土坑上。

忙活完了,我才長舒一口氣,摸出幾瓶二鍋頭放在火邊溫著,就等著「叫花雞」烤好,就著酒好好喝兩口。

月餅摸了摸鼻子:「你就是個吃貨。剛才哭天喊地要歇著,這會兒忙活著比誰都歡,也沒誰了。」

我往火堆里續著木柴,松柏清香裹著越來越濃的雞肉香味,使勁咽著口水:「唯美食和探險不可辜負,人生不過如此啊。」

月餅蹲在火邊烤著手,若有所思地盯著撲閃的火苗,映得通紅的臉陰晴不定。

「月餅,人一輩子會經歷太多事情,必然會有死亡和背叛。珍惜當下,忘記過去,才能對得起人生。」我明白隨口一句話又勾起月餅痛點,其實我心裡又何嘗能舒服了?

月餅喝了口二鍋頭,伸了個懶腰望著遠山:「好好烤你的叫花雞,沒事煲什麼心靈雞湯。」

此時天色微暗,夕陽西下,金色餘暉被鋒利的山峰切斷,皚皚白雪依依不捨地挽留著那片碎金光芒,終於化為黛青色的暗夜。

濃郁的雞肉香味透過火堆,在冷冽的空氣里漸漸散開,化成一縷縷誘人的甜香,勾引著肚子里的饞蟲「咕咕」直叫。

我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拾起木柴挑散了火堆,用軍刀扒開燒得松酥的干土,埋在坑裡的叫花雞烤得焦黑,冒著絲絲熱氣。我敲開泥殼,羽毛紛紛脫落,羊脂玉般潔白的雞肉冒著油,奇香撲鼻。

我使勁咽著口水,準備用軍刀挑起藍馬雞,放進雪裡祛熱。這種吃法不但能保住雞肉鮮嫩,更能收住雞油,吃起來不油膩。

誰曾想,剛把藍馬雞挑起來,發現雞身下面掛著十多條毛茸茸的東西。我借著火光一看,竟然是一群手指長短、色彩斑斕的蜈蚣,死死咬住雞肉,早被烤得透紅,半邊雞身子透著翠綠色。

我想起《神鵰俠侶》講述「楊過在華山遇到洪七公用公雞釣蜈蚣」的橋段,大為惱火!

怎麼就偏偏忘記了「雞和蜈蚣相剋」這茬兒?早知道在坑裡倒瓶二鍋頭,好歹能防住蜈蚣。

眼瞅著好端端的雞肉沾了蜈蚣毒,徹底不能吃了,白白忙活了好半天。我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把雞一扔,喝悶酒消氣。

月餅扒拉著雞肉,扯下一條蜈蚣湊在鼻尖聞了聞,捏開蜈蚣殼子,捻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研究著。

我見蜈蚣肉還透著些許青色,沒好氣地嘟囔:「月公公,蜈蚣的毒液沒吐乾淨,被火烤進肉里,壓根兒吃不得。」

「啪!」月餅把蜈蚣捏得稀爛,盯著遠處的山谷:「我知道死人坑是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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