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到10秒

為了看旅館廣告,陳木花五毛錢買了份報,按圖索驥找到這家,又掏了180元,這樣便只剩12元。錢財這時不很重要,因為上帝把朱萸還他了。

進門後,朱萸抱住他,吻他,像苦海中人抱住一根梁木。陳木接吻時開眼偷看,發現朱萸閉著眼,爛醉的模樣,確信她是愛他的,便伸手入她T恤,撥弄乳罩扣子,撥不出個所以然。朱萸拉平T恤,說:「不行。」

那T恤向下扯時,勒住兩團肉球,陳木有些眩暈,好似看到兩頭豬仔埋頭往外拱,拱得T恤上一朵牡丹花起起伏伏。這樣的女人是一袋注滿溫水的塑料袋,攤開於床時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他需要的只是時間。

朱萸重整旗鼓和陳木接吻,陳木又伸手插她的牛仔褲,但是那裡太他媽緊了。朱萸用自己的舌頭上下左右管理著陳木的舌頭,好讓他回到形而上的層面,卻不料陳木把自己一把擁倒於床。在床上,陳木抄襲溫軟的乳房,朱萸的手來撥,陳木便拿另一手鎖它,朱萸又派一手來支援,陳木便用胳膊肘壓死援兵。如此,一手抵二手,陳木完全佔領了那隻乳房,朱萸的身子搖擺幾下,老實了。

未幾,那隻汗津津的手借口出來休息,猛然拉下朱萸的牛仔褲拉鏈。呲啦一聲,把朱萸劈醒了,她匆忙拉上拉鏈。陳木看到一條溫軟的內褲,包含著鼓鼓的想像,曇花一現,消失了。

陳木說:「用不著這麼如臨大敵吧?」

朱萸說:「你一心就想這事?」

陳木說:「是啊。」

朱萸說:「不這樣就不是愛了嗎?」

陳木說:「性不是愛,但沒有性,愛就殘缺了。」

朱萸說:「殘缺了?」

陳木說:「殘缺了。」

朱萸說:「可是我害怕。」

陳木說:「怕什麼,人都有這遭。」

朱萸說:「我還是害怕。」

陳木說:「慢慢就好了,我輕一點。」

朱萸低下不語,陳木像吹絨毛一樣吹著她的耳朵,說:「我愛你。」

朱萸抖動一下,陳木又說:「孩子,我愛你。」

朱萸便軟了。陳木撈她T恤,看到淡黃乳罩,朱萸又掃興地扯下來。

朱萸說:「以後行不行?」

陳木說:「以後是下輩子吧。」

朱萸說:「以後不會很遠。」

朱萸看對方氣急敗壞,又說:「明日吧。」

陳木說:「明日!你總是說明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陳木拿遙控器換台,換得電視台跑起來,朱萸說:「真的不疼嗎?」

陳木不願理她。

朱萸說:「要不你給我買安眠藥,我睡著了,你那個吧。」

陳木說:「算了,我自己解決。」

朱萸說:「對不起。」

天越發晚了,這樣下去,雄雞一唱天下白,什麼也不會發生,陳木替老二憤怒,覺得分手也不是不可以,便拉好皮帶,起身了。朱萸問:「你去哪裡?」

陳木本欲說「走了」,一時軟了,支吾起來,朱萸從床上跳下,抱住他,說:「我不要你離開我一會兒。」

陳木果斷第三次出手,這次很順利,朱萸任T恤翻過頭頂。陳木也不懂循序漸進,三兩下剝光自己,便去扯朱萸的褲子,朱萸想阻攔,手走到半空,想想沒用,哀怨地退回一邊。陳木把那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和那隻乳黃色的內褲,像蛇皮一樣,從白長長的腿上剝下,整個人像嗞了一桶白酒,燒起來。

陳木俯身,肘部抖,手臂、大腿和心臟也抖,就像要破壞聖潔,他有些不忍,但那根直槍決意先斬後奏。兩軍交接之時,朱萸像觸電般痙攣起來,後死死夾住雙腿。陳木掰了許久,用膝蓋壓住人家腿,算是掰好了,可朱萸又搖晃著說:「避孕套。」

陳木吊著一根大絲瓜,在房裡躥跳,翻抽屜,翻枕頭,翻櫥櫃,翻盥洗用品,然後遺憾地說:「沒有。」

朱萸說:「沒有會懷孕的。」

陳木穿上褲子,說:「我去買吧。你想吃點什麼嗎?」

朱萸說:「什麼也不想吃。」

陳木便吻朱萸,像吹絨毛一樣吹著她的耳根,說:「孩子,我很快回來。」

下樓後,月黑風高,陳木像刺客疾行,迤邐十餘分鐘,找到24小時店一間。陳木問:「杜蕾斯多少錢?」

「24。」

「傑士邦呢?」

「18。」

「最便宜的多少?」

「大官人,十二塊五。」

「零賣嗎?」

「不零賣。」

「12塊賣嗎?」

「不賣。」

陳木拖著失敗的羽毛往回走,想古人怎麼避孕呢?用襪子?豬膀胱?到房間後,又發現朱萸穿戴整齊,面牆假寐,喪氣極了。

陳木搖搖她說:「沒買到。」

朱萸咕噥道:「嗯,睡吧。」

陳木在被窩裡暖了後,問:「睡著了?」

朱萸說:「睡了。」

陳木便把她扳過來,壓上去,朱萸掙紮起來,陳木向上扯T恤,她就向下拉,陳木向外拆褲帶,她就往裡收。陳木說:「娘子,可憐則個吧。」

朱萸笑著說:「怪你不準備好,不怪我。」

陳木又哀求幾次,朱萸只是不許,陳木忽一把推開朱萸,自己側著睡了。朱萸來摟,陳木閃動胳膊躲避,像孩子受了好大的委屈。

兩下無話,只剩牆鍾在走,那聲音像鍘草,一刀刀鍘得朱萸慌。她不知陳木如此冷性,可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後來,陳木躍身起床,跺著腳進了衛生間,蓮蓬頭的水嘩啦一下衝出來,朱萸的心也嘩啦一下碎了。

陳木回來掀開被子,朱萸已經一絲不掛地躺那兒了,皮膚綳著,正以獻身者的勇氣與巨大的恐懼作戰呢。陳木便也有了聖人樣子,輕摟朱萸,朱萸閉著眼,抖起來,陳木也抖起來。槍口對準後,朱萸又痙攣一下,不過沒再頑抗,只是拿手死抓床單,好似有把草根。

陳木說:「親愛的,別咬牙齒了,我保准輕輕的。」

說完了,用力一頂,只聽朱萸一聲慘叫,「不要了,不要了,疼,疼。」

陳木停下動作,吹她耳朵:「好孩子,堅持一下,就一下下。」

朱萸噙著淚花說:「嗯。」

朱萸又說:「記得射的時候拔出來。」

陳木說:「好。」

這樣試探幾次,戰事勉強順暢起來,陳木看到朱萸像麵粉袋搖過來晃起來,像受傷的幼獸叫起來忍下去,突然有了憐意,可又擋不住對摧殘的迷戀,動作便小小大大,大大小小,終至是大起來,狠起來,朱萸的眉毛便皺了,臉便扭曲了。

好似要鳴金收兵,朱萸卻掐他腰,說:「記得拔出來射。」

陳木說:「記得。」

可真到了那時,腹內好似有千軍萬馬出籠,撒性子往前邊跑,陳木想拉拉不住,又不想讓它們戰死野外,便狠命往下一刺。這快感,便像火在線頭點著,穿越澆滿汽油的繩子,層層疊疊來了。

事情甫一結束,陳木即刀槍入庫。

朱萸急問:「射了?」

陳木說:「射了。」

朱萸說:「射裡邊了?」

陳木說:「射裡邊了。」

朱萸啊地叫喚兩聲,起身進了衛生間。陳木看到床單和被窩白絨絨,暖烘烘,有些精液的味道浮上來,卻不見一點紅。

一個月後,陳木回憶那個盈實的夜,記得自己進了衛生間,抖完尿,發現龜頭有好些血絲,桶內也揉著許多衛生紙,紙上開鮮紅的花,便流下淚,便覺自己洋溢在負責的熱情中。

又十餘天后,情況起變。朱萸找到陳木時,風塵僕僕,披頭散髮,渾身無力,雖還穿著那T恤,T恤下卻不再見那一起一伏的幼獸。她像犯錯的女人,站在家長面前,說:「我懷孕了。」

陳木說:「是我的嗎?」說完便知自己口關太松,闖禍了,便摟朱萸,朱萸卻篩糠似地哭起來。陳木聽到這不幸的聲音,便有些不耐煩,又不好直說,便拍她肩膀,像老太太拍桌子。可那哭聲是如此漫長,漫長得像雨季,陳木只覺腦海齊刷刷寫了一排字:女人,麻煩,真麻煩。

陳木終於是說:「別怕,有我呢,我不拋棄你。」那一個月來擔驚受怕,唯恐有事,卻終於有事的女人方才好了點,她摟著男人,貪婪地說:「你叫我孩子吧。」

「孩子。」陳木應邀說了一句。

朱萸的淚剎不住車又溢出來,好像所有的委屈都被償還,好像還應該笑一笑,她便笑了笑。

去醫院時,朱萸有些瑟縮,陳木鼓勵她,沒什麼,沒什麼的。朱萸還是一遍遍說:「我害怕。」朱萸說,醫生的手、探針和勺子會不會一起捅進去,會不會把五臟六肺掏爛啊。陳木說:「娘娘啊,現在是無痛人流。」朱萸說:「總之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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