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曆五月初一,我同蘇公子兩個,坐著一輛破馬車,東倒西歪下江淮去了。

隨從只忠叔與小順兩個。忠叔趕車,小順隨行侍侯。老子這一行與符小侯在京城外的一個土崗上會合。破車子吱吱嚀嚀到了土崗,我打帘子下車,符卿書從一棵樹底下迎過來,彼此一拱手,我露齒一笑:「符老弟,一路上大家多關照。」

符卿書打量一下馬車與兩匹騾子,輕輕一扯嘴角。符小侯行裝輕簡,只帶了個小廝。兩個人,兩匹馬。我斜眼看符卿書身後小廝手裡牽的那兩匹駿馬,什麼世道,小廝騎馬,小王爺趕騾子!符卿書抬頭看看天:「時辰不早,抓緊上路罷,王爺請車。」接過小廝手中的馬鞭,正要對我拱拱手翻身上馬。忽然眼盯著我的馬車,不動了。

我順著符小侯的眼神往車上一瞄。小順正站在車邊打著帘子等我上去。符卿書眼盯著車內扯起嘴角:「原來王爺此行,還帶了位高參。」

符卿書的聲音不高不低,順著風勢送過去。蘇公子低頭出了馬車,遠遠站在車邊對符卿書含笑一拱手:「蘇衍之見過小侯爺。」

符卿書點點頭:「不必多禮。原來是蘇公子,久仰。」眉毛梢揚了一揚,轉眼看看我,翻身上馬。

蘇公子是個好同上街的,態度閑散自在,走路不快不慢。便是看上了什麼東西略加品評,也是小蒸餃蘸香醋:雅俗共賞,點到為止,恰到好處。

一條大路走到頭又折回來,算是所有的熱鬧都見識過了。進客棧的門,方才那個小夥計正坐在店門口朝外瞧,手裡還抓了一把瓜子磕牙。照面賠笑站起來:「二位爺瞧的可還盡興么?」

我點頭:「不錯不錯,熱鬧的很。」小夥計面有得色:「可惜公子看不到明天的龍舟,那才是真熱鬧!省城的老爺們都專程來我們鎮子上看。倒是幾位有什麼要緊事情,非急著要趕不可?」

我乾笑兩聲,蘇公子淡淡回了一句:「一些家務事,也沒甚麼大的,只是有些急。」

小夥計乖覺,岔了話問:「公子家鄉哪裡?」

蘇衍之隨口答:「這位公子是京城人氏,在下祖籍徽州。」

小夥計把手搓一搓:「徽州?好地方。我去給二位打些熱水搽搽。回頭有什麼要的再招呼我。今兒店子里輪我上夜。」

我同蘇公子往樓上走,迎頭撞見符卿書的小伴當墨予,神色慌張在樓梯口垂手站著:「王…二位公子可看見我家少爺沒有?」

我皺起額頭:「你家少爺不是說明天要早趕路,吃飽了就回房睡覺了么?出來找什麼?」

墨予搖頭,畏畏縮縮瞧我一眼:「我家少爺幾個時辰前讓小的去掌柜的那裡要了一壇好酒,然後出去了片刻的工夫又折回來。然後又出去,到現在沒回來。小的以為他同二位公子一道去逛了,誰料沒瞧見,才找公子問問。」

我忍不住想笑:「你家少爺又不是沒出過門的大姑娘。不定逛哪裡喝酒去了,該回來自回來。」

不中用的小跟班哭喪著臉:「少爺這兩天脾氣不大好,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喝多了怕摸不到客棧的門。」

摸不到客棧的門……我肚裡咂咂舌頭,安國府的小跟班都是哪個師傅調|教出來的?

「你家公子出門帶了什麼東西沒?」

「酒,酒罈子。」

我搓搓下巴:「那你去客棧後院跟房頂上瞧瞧。」

半個時辰後,墨予跟送熱水的小夥計來敲我的房門。

「小的只來謝謝公子一聲,公子怎麼知道我家少爺在房頂上的?」

還當真是!

又過了約莫個把鐘頭,又有人敲門。我睡眼惺忪拉開門,符小侯抱個酒罈子站在門口,一言不發走進來,把罈子往桌上一放。我皺著眉毛看看他:「我說符小侯,你喝高了明兒起不來,可就趕不了路了。」

符卿書把酒罈腦袋上頂的兩個碗一字排開,我再搖頭:「喝酒不就兩個小菜?」

符卿書托起罈子徑直往碗里倒,我終於嘆了口氣,端起其中一碗,仰脖子一倒。入口醇香,後味辛辣,好酒。我擱下空碗抹抹嘴

符卿書看看我,抓起碗直倒下肚。空碗放到桌上,我伸手他也伸手,同時抓住酒罈,我一拍符小侯的肩膀,哈哈大笑:「痛快!」

符卿書似笑非笑地揚揚眉毛,也一拍我的肩膀,忽然豁然一笑:「痛快!」

酒罈子不大,五六個回合干下來,快空了。我意猶未盡靠在椅子上,漸漸不大管住自己的舌頭:「我說符老弟……」

符卿書在我前頭先自己幹了一罈子,所以有些上臉,臉頰一片潤紅。

我舔舔嘴,「我這兩天都沒想明白,哪裡得罪你了。」

符卿書忽然臉色又沉了沉,問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你究竟打哪裡來的?」

我揮揮袖子:「不是說過么,跟你講一定不信,嚇著了也不好。」

符小侯哼了一聲。我眯眼看他:「怎麼跟個娘們似的愛計較。我知道了,一定上回我喝多了冒犯了你你還沒消氣。也罷,橫豎我的錯。只要能消了你的心理陰影,你怎麼著我都成。」

符卿書忽然扭頭看我:「你說什麼?」

我豪情萬丈地一拍胸:「老子今兒豁出去了,只要你能消氣,怎麼著都成!」

符小侯冷笑一聲,站起來。我也站起來,隱約有些後悔,符大俠是練家子,往哪裡打估計老子都要傷筋動骨。

果然,符卿書走到我跟前,一把拎起我領口。我認命地不還手。符卿書盯著我的眼,抓著領口的手一緊,跟著……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中什麼籽結什麼瓜,開什麼花得什麼果。

佛祖爺爺在上,您老的教誨老子銘記在心。

所以,就算老子被符小侯啃一口也是血債血償肉帳肉還……

肉帳肉還?!XXXX的老子怎麼想到這麼XXXX的詞,他媽的當然是給震驚的!

符卿書從我嘴上移開嘴,靠!不對!從我臉上抬起頭,XX的也不對!TMD這就沒辦法正常敘述……

而且更可恥的是,符小侯貼上來的時候老子居然從頭頂正中的皮表層感到一股電麻沿著脊椎直延伸下來。居然……不可能……雖然符小侯很標緻嘴唇很軟口感不錯,我也不可能對個男人有什麼反應……絕對是錯覺……

總之,符卿書鬆開了我。靠!又錯了……是我跟符卿書分開後。我目光炯炯正義凜然直視對方。符小侯面有得色,等著看老子吃虧的模樣。

我馬小東二十六七年什麼沒見過,當然不是吃素的。

我平順一下呼吸,正正領口,邪邪一笑:「符老弟,你泡的妞兒不多罷。」

符小侯正笑的洋洋得意,沒料想我來這一句,理所當然獃滯了一下。

我雙手抱肩深沉地搖頭,又漸漸走近符卿書:「接吻這東西,要的就是個技巧。方才我看你還嫩的緊。」

我再逼近,符卿書完全被震住,呆再原地一動不動。小孩子家,跟老子玩還差了幾年道行。

符小侯與我現在身量彷彿,究竟還是老子高些。我拎住符卿書的領口,痞痞一笑:「要不要大哥我教導你,讓你見識下什麼才是好技術?」

符卿書的臉色還沒來得及變,我一露牙,對準目標啃了下去。

接吻確實是個技術活,要在不斷的實踐中磨練提高。老子畢竟前前後後泡過的妞兒也在十個指頭開外,收拾個符卿書自然綽綽有餘。

從蜻蜓點水到輾轉反側,從探照燈到攪拌機,符卿書揪住我的手越來越松,身子也越來越軟。等他的脊背軟在我的臂彎里,我心滿意足地收工抬頭,含笑盯著符卿書雙眼:「怎麼樣,技術不錯罷?」

符卿書的模樣有趣的很。臉色潮|紅,雙眼泛著水光,看的老子一瞬間居然有些心癢。

怪不得小王爺要去斷袖,果然別有風味。

符卿書臉色瞬間發青,兩眼激光一樣盯著我:「你說甚麼?」

我一驚,乖乖,看符卿書走神,剛才居然想什麼就說出來了。

「怪不得小王爺要去斷袖,果然別有風味。」

符卿書臉色越來越青,開始慢慢冷笑,砰的一聲,我左眼一陣金星閃爍。伸手去捂的當兒,一股涼風穿堂而過。再抬頭,屋裡只剩下老子一個孤家寡人。

左眼麻木後開始火燒火燎地刺痛。

我長嘆一口氣:「兩次都打左邊,不能換個眼么?」

一回生二回熟。臉皮這個東西靠個錘鍊。第二天天剛亮,客棧的小夥計來喜敲開我的門送洗臉水,一眼看到我臉上,手一哆嗦,水盆搖搖欲墜。我臉不變色大氣不出氣定神閑地說:「悠著點,別燙著。」

來喜咳嗽了一聲,把臉盆放進盆架,擰了個手巾把子,一雙眼閃爍不定,半斜不斜。我往臉上一指:「腫的厲害么?」

來喜的目光左右搖擺,終於光明正大定在我臉上,乾笑:「對面有個專治跌打損傷的王大膏藥。等下小的給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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