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像個娘們一樣摟面鏡子,愁眉深鎖長吁短嘆,要不要把右眼也打青了湊個對稱美。符小侯是練家子,手勁不輕。我的左眼鼓的像個核桃,紫中帶青。疼了我一夜,昨晚上扇自家嘴巴扇了通宵,臉也通紅。

躊躇了約莫個把鐘頭我還是出去了,不出去也要有人進來。橫豎都要見人,見不得人的事情敢做就要敢當。反正,我悲壯地想,抱著男人啃一口在小王爺身上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幸好,下人們看到我的眼都低下頭不敢仰視,沒人多嘴。小順也難得安靜地跟在我後頭。進了小飯廳,我一眼看到蘇衍之,臉頓時熱了,心裡全身一陣陣不自在。媽的,干都干過了,還怕個鬼!

蘇公子和華英雄的口風甚緊,其他十七位公子與汪探花看到我的臉,目瞪口呆。晨風公子脫口問:「王爺,你的眼……」我面無表情恬不知恥地說:「昨晚上起夜撞到門框了。」

華英雄坐在小廳深處,耷拉著頭。蘇公子也從頭到尾沒看過我一眼。

吃完早飯,公子們各自散了。我敲開蘇衍之的房門,「蘇公子,昨天晚上的事兒想跟你解釋一下。」

蘇衍之放下手裡的書,水波不興地看著我。我咳嗽一聲,臉又有點熱:「昨天晚上,那個,純粹誤會,誤會!」蘇衍之微微笑了笑:「英雄我昨天囑咐過,馬公子放心。」

娘的!我悲憤地望蒼天,我他媽跳進太平洋也洗不清了。這種事情只有越描越黑的份!解釋壓根是白做工!說到底,我為什麼要跑來跟蘇衍之解釋?

我摸摸鼻子,準備無言地離開。蘇公子忽然在我身後緩緩說:「院子里已經吩咐加派了人手,公子晚上還是多找幾個人在卧房外頭上夜。」

我一時沒轉過彎,回頭瞧見蘇衍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咯噔一下,驀然想起符小侯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刀刃。乖乖,符卿書回家痛定思痛,今天晚上保不準來王府怎麼著老子。雖然老子也虧了,總是符卿書虧的大。我的冷汗很沒種地往外直冒。加派人手,今天晚上卧房外頭加派人手。

王府全府戒嚴,我每天拿包茶葉渣敷在左眼上。晚上在床上怎麼想怎麼窩心,怎麼想怎麼鬧火。看來老子真是太久沒碰過女人,欲求不滿,才鬧出這種糗事。等眼好了無論如何去玉梢頭逛逛。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符大俠無聲無息沒有動靜。我擔心漸去愧疚頓起,畢竟對符公子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賠個不是對不起良心。於是我打了份道歉信的腹稿,去找蘇衍之商議。

蘇衍之不加置否:「馬公子若覺得可行,衍之自當效勞。」不愧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拿起筆三下兩下行雲流水,一封道歉信就這麼出來了。蘇衍之擱下筆:「我先念與你聽,有不妥再說與我改。」我點頭:「不必了,你怎麼寫我都滿意。」念?念了我聽的懂?

道歉信送到安國府,符小侯也沒回話。我再提心弔膽等了三天,等的左眼也好了。符小侯的回話沒等到,倒等來皇帝的傳話,又讓我進宮。

這次進宮是美差,皇帝請客吃酒。我跟仁王康王寧王是陪客,陪永安公主的三位駙馬侯選。

永安公主同康王是一個娘陸太妃生的,今年滿十七歲青春,正是找老公的年紀。陸太妃和太后鄭太妃賈太妃等等太妃商量研究,經過皇后參謀皇帝敲定,最後篩選出三個駙選,就是今天我跟諸位王爺做陪客御宴請的三位。

席面擺在萬壽亭里,三個駙選被太監引過來,我一眼望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小心肝由不得顫了一顫,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見完禮,我率先打個哈哈:「原來符小侯是駙選之一,恭喜恭喜!」

符卿書臉沉了沉,但畢竟是在皇宮,我是王爺他是臣,當然不敢頂撞,眼像刀子似的扎我一眼,臉上到是恭謹有禮,敷衍我一句:「多謝王爺,臣擔當不起。」

一頓飯吃的多姿多彩。皇帝擺鴻門宴明著是吃酒實際是考究三個駙選的人品學問。因此還從翰林院拉了兩個長鬍子大學士做陪客。席面上一時一個謎語,一時一個對子,最後還各自題詩一首娛樂皇帝。

我渾身上下沒半顆古典細胞,聽不出名堂。埋頭只管喝酒吃菜,看看跳舞的宮女找個樂子。

三個駙選還有一個是鄭太師家的三公子,一位是喬閣老的玄孫。論家事相貌都遠在符卿書之下。估計永安公主必然是符小侯的囊中之物。這小子還當真好命。

散了席我偷空在御花園截住符卿書,雖然不好開口,問題總要解決:「那個,符公子,那天晚上當真是我喝多了,我……」

符卿書板著臉:「臣前幾天也喝多了一點,有些事記不清楚,望王爺諒解。」

我點頭:「正是,過去的事情讓它過去,不愉快的統統忘掉。我真心跟你道歉,千錯萬錯我的錯。符公子你只當被狗咬了,大家當什麼事情沒發生過。」

符卿書沖我拱拱手:「王爺若沒別的事情下臣先告辭了。」

我也拱拱手:「那本王先祝符公子馬到成功,順利做上公主的乘龍快婿。」

符卿書掃了我一眼,回頭便走。我摸摸鼻子,算擺平了罷。

回王府我喊小順,吩咐他傳話下去把警戒撤了。小順拉長臉吞吞吐吐:「稟王爺,府裡頭的侍衛一時半會兒的還真不能撤。」

我皺起眉毛:「為什麼?」

小順苦著臉:「王爺,府裡頭鬧的一團糟只等您回來呢。那姓汪的在府里鬧起來了。」

我扶扶下巴:「汪探花?他鬧什麼?」我記得汪公子最近能吃能睡,過的十分安分合作。

小順皺著苦瓜臉,「姓汪的爹死了,他就失心瘋了,在院子拿把劍四處亂砍,還說~還說要砍死王爺你。」

我聽了小順的話大大震驚。汪探花他爹過世為什麼要來砍我?

我大步流星趕到後院,在走廊與蘇公子接上頭,蘇公子說,汪公子已經安生了。汪瑞在後院殺到人仰馬翻時與忠叔的老婆劉嬸狹路相逢。劉嬸當時手拿一把笤帚,一個夜叉探海式外加一招迎風打虎把汪探花擺平在地上,橫著抬進南院。蘇公子剛去探視過,大夫說到晚上能醒過來。

我沒能目睹汪探花橫劍殺敵的英姿有些許失望,裴公子在傍邊不咸不淡接上一句:「不如王爺抽空找個道士轉轉運氣,最近連接著兵刃血光。」

忠叔帶了兩三個人獻上繳獲汪探花的兵器,是仁王送我的一把劍,還有個名字叫諶青。上好的精鐵鑄的,至少有十斤以上,我平時把它當作啞鈴鍛煉臂肌,後來被華英雄扛去玩耍,丟在後園的壯志亭里。沒想到汪探花秸桿一樣的胳膊居然能揮舞動,果然最近的晨練還是有效果的。

忠叔又引我去視察現場。唯一的損失是壯志亭里的砂袋,被汪探花砍了幾個口子,漏了一半的黃砂。

關於汪探花為什麼要砍我,經過蘇公子解釋分析,我方才領悟明白。皇天在上,老子當真冤枉。

話說太后從山東老家把汪探花全家老小抓進京城軟禁在城郊一個大院里。雖說是軟禁,皇家一向大方,中間又加上我暗中打點照顧,小日子透著油的滋潤。

汪瑞家雖然是書香門第,但兩代以上都是窮酸。汪探花的老爹更是出名的節儉。平時吃慣青菜蘿蔔皮的腸胃被大魚大肉輪流滋養,血糖血脂蹭蹭的上升。

院子里的僕役守衛都經過小王爺我的賞賜交代,對待汪家分外殷勤,偷閑還陪汪太爺湊桌小麻將解悶。

於是在今天,不幸發生了。汪太爺中午喝了兩盅小酒吃了一盤米粉肉,坐下來搓麻,兼討論歷史風流人物。講到楚霸王抹脖子的段子,正在搖頭嘆息,一個疏忽,打錯了一張三條,怒火攻心,當場歪在地上,過去了。

院里的僕役第一時間來王府報喪。正好汪探花與華英雄在壯志亭玩賞寶劍。汪探花乍聽噩耗,先是昏迷,醒轉以後,認定他爹既然是太后抓進京的,太后是罪魁,他爹死我就是禍首,所以抓起諶青找我玩命。這就是前因後果。

我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汪探花腦子裡既然有這個愚蠢的邏輯,一時半會說不通,後患無窮。無論如何要解決了他。

一隻鳥蹲在對面的屋脊上喘了口氣,扇扇翅膀繼續飛了。我抓起茶碗潤了一口,辦法有了,差個人手。

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手。

說到武功高強,我第一個想到仁王,當機立斷坐了轎子趕到仁王府。人算不如天算,仁王的愛雞也暴斃了。仁王的小妾抹著眼睛對我說,泰王爺你來的正好,去勸勸王爺吧,他從宮裡回來後半口水都沒喝過~~不就是只雞么~

仁王捏斷一根筷子,「祥英將軍是只雞這句話再被本王聽見你就是它!」兩眼布滿紅絲繼續在正院給祥英將軍挖墳墓。

我長嘆一口氣,走了。

在仁王府揮手退了轎子,我獨自在街上轉了三圈。又到小酒樓喝了兩杯,下定決心。跨出酒樓門我勾勾指頭叫來潛伏在附近的家丁:「去府里把轎子抬過來,送我去安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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