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澹臺修誠惶誠恐,請了半天罪才前往偏殿與澹臺容月相見,一見容月,立刻出言責備:「今日你在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到底胡說了些什麼?!後宮尚且不得干預朝政,你竟敢妄議國事!可知這是多大的罪過?」

澹臺容月道:「稟父親,女兒未曾亂說什麼,只是在勸慰太后和皇后娘娘時,順口說了父親平日里對太子的讚譽,請太后和皇后娘娘放寬心。連定南王那種禍亂,太子都能平定,將來定可仁服四海,拔除陳弊,滌清朝政,使我應朝大盛。」

澹臺修皺眉聽完,沉默片刻,大喝一口:「住口!太后仁慈赦你無罪,你竟然還敢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我這便去向太后請旨,將你依律重罰!我澹臺修只當從沒有你這個女兒!」說罷,甩袖而去。

澹臺容月一動不動沉默地坐在紗簾後。

宮女宦官們悄悄聚在廊下小聲議論:「這位澹臺小姐是不是缺心眼?平時木木獃獃好像木頭一樣,卻在這個時候以為自己必會嫁給太子。癲狂起來,還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耍狂。也不想想,就算太子登基。她若想順利嫁給太子,也要太后和皇后娘娘這一關過得了才行。」

「噓!以為馬上就要做皇后了,自然狂得不住了。我早說過,這個澹臺小姐,表面看起來好像個棉花團一樣的大家閨秀。心裡可厲害著呢。」

「太子不喜歡她呀,現在她又得罪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她這叫厲害?我看是傻吧!」

澹臺丞相在太后面前請罪,太后自然沒有責罰,澹臺修叩了半天的頭之後,走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卻發生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一向處事中庸從不做出頭鳥的澹臺丞相,居然上奏章懇請皇上禪位,太子早日登基。奏章中詳細陳述太子登基的數項於國於民的有益之處。並曰,幾次打亂,皆因異族郡王坐擁重兵,盤踞一方而起,當趁定南王陰謀敗露之際徹底整治,削藩郡,收取郡王手中的兵權。

此事一出,立刻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過萬水千山,飛到了北郡王周厲的耳朵中。

周厲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問候了澹臺家的男男女女祖宗三十六代:「澹臺修個?文,頂著個丞相頭銜一向假作清高,竟比誰都忙不迭地抱慕延那老小子的大腿!竟敢提議削老子的兵權拍慕延的馬屁!」

一旁的謀士道:「王爺,此為必然也。難道王爺不知道,澹臺修的女兒早已被內定為太子妃?如今皇上不中用了,他這個老丈人當然要賣力地為太子開道。」

周厲一拍桌子:「怪不得!敢情他們這是一家子來吞老子!眼下杜獻在牢裡頭了,白震死了,普天之下他看了礙眼的還剩誰?不就是我北郡!」

另一名謀士道:「王爺息怒,如今安順王一黨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論名頭威望,論兵馬秣糧,王爺都無需懼怕安順王。」

「與其等他們來打,倒不如我們預搶先機。」

周厲一拳砸在桌面上:「好!老子早就想會會慕延這個浪得虛名的匹夫!只是他們眼下占著朝廷,老子始終擔心他用對付杜獻的那一手來對付我北郡,給本王個謀反的帽子戴,方才忍到現在還沒動手。」

謀士懇切道:「王爺啊,慕延陰毒詭詐,慣用下三濫的伎倆。連從不信鬼神的定南王都能被他安個『以妖術禍亂社稷』的罪名,他還能有什麼做不出?」

遂自薦道:「在下有一策,能讓王爺師出有名。眼下定南王之亂剛剛平息。王爺便以上京助皇上清剿殘餘妖黨為名,點三萬兵向京城去。料想安順王肯定不會讓王爺進京,我們這裡一動,他便動了,到時王爺再與安順王一決雌雄。」

周厲再一拳擂在桌上:「就依此計!」

幾日之後,北郡王周厲自率領三萬兵馬,浩浩蕩蕩嚮應京而來。太子與安順王聞之此事,自然大怒,調兵迎戰。樂越等在牢房中歡欣鼓舞,讚歎杜如淵的借兵滅敵之計用得巧妙。

杜如淵笑眯眯地道:「還好還好,尋常小計而已。此計能成,第一當謝琳公主與沼沅,第二當謝嶦台小姐真是聰慧過人。」

沼沅道:「我這兩天和琳菁一起出去轉,聽見街上到處在討論嶦台小姐父女妄想攀高枝,連太后和皇后都敢輕慢。」

嶦台容月被罵得很難聽。

琳菁瞄了樂越一眼:「她為了樂越,真是犧牲很多—她現在還留在宮裡,得罪了太后和皇后,日子肯定不好過吧。」

樂越沉吟不已,心中對嶦台容月添了分牽掛。可惜牢房中無窗,看不見天空,知道今晚的明月圓缺如何,是否明亮。

樂越在牢房中這些天,每日好吃好喝,太子、安順王還有鳳凰一族,既沒有來審,也沒有用刑折磨。樂越不免有些奇怪,暗想,難道他們打算把我們養胖了煮肉吃?他胸前的傷已差不多好了,連洛凌之的傷也漸漸痊癒,樂越在牢房中寂寞,不禁思量,到底我要不要越獄呢?琳菁、商景和沼沅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琳菁和沼沅每天出去打探情況,鳳梧據說傷勢極重,只能依靠其他的鳳凰為他輸送法力續命。安順王在籌劃與平北王交戰之事。太子春風得意,據琳菁從孫奔那裡得到的消息,太子正秘密謀劃著某件事,與清玄派有關。

這一日,太子慕禎終於再度出現在牢中:「樂越,爾等在牢中幾日,可想到了什麼翻身之術?」

樂越道:「我們都被太子抓起來了,哪還有什麼翻身之術?」

慕禎眯眼打量他:「不錯不錯,中氣很足,口齒伶俐,看來你的傷已大好了。本宮正是要你養好傷勢,留有大用。本宮多麼希望你真的是和氏的後人。」

樂越道:「太子殿下何意?」

慕禎曬笑數聲,揚長離去。

洛凌之皺眉道:「聽太子的口氣,他的確是在謀劃什麼。希望他不要走在邪路,做出什麼後果難料的事。」

這幾日,樂越已將夢中所知之事說了出來,只是為了防止太刺|激應澤,故而把卿遙之事隱而不提,只說了靈固村的種種。

眾人比較太子今日的態度,都覺得此事越來越有隱情可挖。

樂越道:「如今之計,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我只在牢中不動,太子早晚會自己說出謀劃之事。」

他頓了頓,「看來不用等太久了。」

慕禎出了石牢,換了一套便裝,帶著兩三個隨從,匆匆出門。

過了兩條街,一名隨從悄聲稟報慕禎道:「殿下,有個可疑的人一直在尾隨。」

慕禎不耐煩道:「或殺或抓便是,這也要稟報?」

隨從吞吞吐吐地說,這個女人十分奇怪,從數日之前就常出現在王府和皇宮附近,時常尾隨太子。她武功甚高,數次擒拿都被她逃了,奇怪的是,她從未出手襲擊,也不像探子,只是尾隨張望而已。

慕禎大怒:「難道你想說這個女人迷戀上了本宮,才窺探尾隨?」

隨從趕緊道:「小人不敢。這個女人雖然很美,但做婦人裝扮,小人斷不敢如此猜想。」

慕禎一口氣噎在胸中。待車駕轉過街角,他立刻取劍下車隱到牆角,果然見樹後轉出一襲綠色的衣衫,面上罩著輕紗,看不清容貌。

隨從激動地低聲道:「殿下,就是她!」

慕禎從牆角閃身而出,拔劍出鞘,閃電般斬向那女子。女子乍見慕禎,竟呆愣愣地怔住不動,等到劍刃逼近,才側身避過劍鋒,身形凝滯,慕禎的長劍順勢一抖,橫在她頸側。

左右隨從手執利刃湧上,太子用左手中的劍鞘挑開女子臉上的輕紗,露出一張美艷絕倫的面容。

只是,這女子雖姿容絕艷,卻顯然已過韶齡,年歲應在三旬以上。一雙嫵媚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著慕禎,眼眶微紅。

慕禎一瞬間有些恍惚,這副容顏,他似曾相識,莫名湧起一股奇異的熟悉之感。他不由得問:「你是誰?」

下午,慕禎回到安順王府,剛下馬便劈手扯過一個小廝:「王爺在何處?」

小廝瞟了一眼他鐵青的臉色,戰戰兢兢道:「稟殿下,王爺在書房。」

慕禎徑直大步向書房去,推開房門。

安順王慕延放下手中書冊,從書案後起身:「殿下,這幾日正當要緊關頭,朝務紛亂,應坐鎮東宮,不該在宮外久留。」

慕禎神色冷峻地站著:「父王,我想問你一件多年以來一直想問的事――我的母親是誰?」

慕延的神情瞬間變了變,而後躬身道:「太子殿下,你的父皇正纏綿病榻,你的母后終日以淚洗面,殿下應早些回宮,以盡孝道。」

慕禎皺眉:「父王,如今房中只有你我,不必再拿捏做戲。我只想問一句,我叫了十幾年母妃的長公主,安順王妃其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是也不是?」

慕延站直身體:「不管太子殿下從哪裡聽來了謠言,都不應該往心裡去。太子是和氏皇族的血脈,太子的父皇與母后是當今的皇上與皇后。將來太子會繼承大統,讓和氏江山延續萬世。」

太子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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