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澹臺容月卻忽然道:「且慢。我們還是回西郡王府,將此事告知郡主為好。」

凰鈴微微躬身:「奴婢知小姐與郡主有金蘭之誼,不忍懷疑。但西郡兇險,已毋庸置疑,安全起見,小姐必須快些離開。」

澹臺容月從容道:「凰鈴相勸有理。但是,一來,我不相信西郡會刺殺我,郡主與我情同姊妹,她為何要害我?倘若真要害我,在郡王府時下手豈不更方便?若想撇清關係,大可等我們離開九邑地界後再派出刺客。」

樂越卻驀然想到前日半夜,凰鈴曾說有人要加害澹臺容月,不過被她發現了。

澹臺容月繼續道:「……二則,我們畢竟在九邑城外遇襲,按照常理,亦應向當地官府報知此事。倘若徑直回到京城,豈不是會讓官府和郡王府徒然背上一條管治不力的罪名?」

眾侍衛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琳菁插嘴道:「留下一兩個人回九邑城中報知此事,其他人立刻護送澹臺小姐回京城不就行了?」

澹臺容月垂下眼帘:「我想,由我親自向楚齡郡主說清此事,會更好一些。」

琳菁忍不住向他翻翻眼睛,連樂越也有些無語。

如此兇險,澹臺容月竟然還念著閨蜜的感受,這到底是善良過頭,傻過頭,還是想顯示寬厚過了頭?但澹臺容月如此堅持,凰鈴名義上只是女婢,不能太頂撞於她,便道:「既然澹臺姑娘堅持,奴婢不能違背,再繼續糾纏,說不定又過來一批刺客。」

遂轉身吩咐侍衛首領,「鄧總管,有勞你帶兩個人先回九邑城中通報,待劉公公蘇醒後,我們再護送澹臺小姐回城裡。倘若你發現情況不對,拜託用煙火傳訊。」

護衛首領點頭答應,點了兩名侍衛,匆匆徒步趕回九邑。

樂越抓抓後腦,向護衛們道:「幾位在此保護澹臺小姐,在下去查查方才丟巨石的地點。」

其實這件事,要查也好查,大石擊車這一招,是學了古時候張良刺殺秦始皇的方法。當年張良找了個力士又動用機關幫他丟石頭,不知這些刺客用的是什麼方法。從大石飛來的方向能大概推算出丟石的地點是在山坡的高處,方才他們下來的時候,竟沒有發覺那裡有人埋伏。

樂越與琳菁昭沅奔向山坡,孫奔也跟在他們身後,飛先鋒向澹臺容月扮了個鬼臉,呼地吹出一把蒲公英,再翻了個跟頭,方才跳跳舞舞地跟隨孫奔而去。

一個小侍女忍不住笑道:「這隻長翅膀的猴子真可愛。」

有侍衛在他們身後高喊:「且慢,還未請教幾位尊姓大名。」

孫奔率先回身抱拳頭:「在下孫奔。」

樂越遂也自報名姓:「在下樂越。」

侍女們低聲議論:「這幾個人好古怪,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奇人義士?」

凰鈴面無表情盯著他們的背影:「這些人就是西郡主的駙馬待選。」

有侍女驚呼:「西郡主的夫君,難道就會是這種奇怪的人?」

另一名侍女小聲道:「如果是這樣的夫君,說不定很不錯呢。」

話一出口,立刻被旁側較年長的侍女狠狠剜了一眼,那侍女醒悟到失言,頓時滿臉通紅地羞愧低頭,還好澹臺容月正遙望向樂越和孫奔離開的方向走神,並未留意她的話。

凰鈴緊鎖雙眉,滿面寒霜地盯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恨恨地咬牙——阿黃那個不爭氣的東西,竟然跟著龍跑了!等回到京城後,看鳳君和鳳桐哥哥怎麼罰你!

此時那隻小黃鳥正賴在昭沅身上,啾啾地用喙啄它的臉頰。

丟出大石的據點很快找到了,而且一如樂越所料,現場已被清理過,只留下一堆鐵木塊,連地上的腳印都被仔細地掃凈。

孫奔拿起其中的一隻鐵軸模樣的東西看了看,道:「果然如此,他們是從那邊的岩石上砸下大石,然後用這個機括把大石射向馬車。」

但他們如何能確定大石可以恰好擊中澹臺容月的馬車?樂越在鐵木塊堆里找了找,發現拆卸開的車輪這個機括可能類似三國傳說里諸葛亮用的那種木牛流馬,用輪子隨時推動調整位置。他們之前必定做過預練,大約能把握石塊擊中的位置。

琳菁道:「把那麼大的機括車推過來,必定會被人發現吧。」

孫奔向一旁指了指:「錯。他們只帶了鐵料和工匠,在此現做了機括。」

他所指的地方明顯有書目被砍伐留下的木樁,「按照這些拆卸的廢料推斷,從造機括採石到布置,刺客起碼在此處待了兩天,他們大概早就知道,澹臺容月會在今天離開九邑城。」

樂越皺眉沉思。從澹臺容月到達九邑至離開,恰好符合孫奔說的時間,也就是說起碼在澹臺容月剛到達九邑時,這些刺客就開始籌劃布置了。

孫奔抱起雙臂:「樂少俠你如何看?」

樂越沉吟片刻後道:「我猜想,要麼,這些人早已知道澹臺小姐的行蹤,從一開始就布局針對,要麼九邑城或郡王府中有內奸,意圖對澹臺小姐不利。」

孫奔揚高雙眉:「這麼說來樂少俠並不認為是西郡王府所為。」

樂越嘆了口氣:「計畫這麼周詳,又怎麼會讓身上帶著印記的刺客來做?」

孫奔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笑。

昭沅插不上話,只在一邊看,它隱隱感到此事說不出的複雜,藏著意想不到的陰謀和隱情。可惜,它連猜都不知道該往哪方面猜,又隱隱羨慕起聰敏的琳菁和好像雙眉都知道雙眉都能看透的商景。

而且,現在還有一件讓它覺得很頭疼的事情。凰女的小黃鳥賴定在它的肩膀上,像一塊黏的死死的狗皮膏藥,怎樣都趕不走。昭沅擔心等下凰女就會殺過來,因它拐帶雛鳥找它算賬。

於是它舉爪建議:「要不然,我們也先回城裡去?」

樂越點點頭:「這裡暫時也看不出別的了,先回城吧。」

孫奔打個呵欠:「你們回城,在下趕去和那十個人繼續演練。」

琳菁瞥向他:「你不是很有興趣看熱鬧嗎?怎麼對未來太子妃回到西郡王府的熱鬧反而不積極了?」

孫奔懶洋洋道:「我倒是很積極,很想看,可回了西郡王府,關起門,再熱鬧人家也不讓我們看。」

樂越道:「是啊,孫兄這話說的對,估計今天沒我們什麼事了,等我回到城裡買些酒菜,也繼續去演練。」

孫奔揮揮手:「那麼在下先走一步,祝樂少俠演練順利。」

樂越嘿嘿笑道:「彼此彼此。」

孫奔喚上飛先鋒,大步離開。

琳菁注視著他的背影,低聲道:「有古怪,很可疑!」

樂越呵呵笑了一聲,將雙手環在胸前:「我想,你懷疑孫兄,澹臺姑娘那邊說不定也在懷疑我們,這樣互相猜忌其實很可笑,其實,這事明明很簡單。」

琳菁睜大眼:「你知道?」

樂越故作神秘地笑笑。

琳菁皺皺鼻子:「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杜書獃子那套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把戲,是不是你最近和傻龍查的事情中有這次澹臺容月遇刺的線索?」

用拳頭砸砸樂越的肩膀,「喂,快說啦。」

見樂越沒有反應,再一把揪住昭沅:「那,你告訴我。」

啊?昭沅茫然地抓頭,它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樂越及時伸手,將聽從琳菁的魔爪下解救出來,嘆了口氣:「好吧,告訴你——這件事大概是北郡有意陷害西郡王府。」

琳菁拉著昭沅隱身在空中,小心翼翼地飄到西郡王府。應澤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琳菁的肩頭還趴著商景。西郡王府的一處房屋中,正傳來激烈的說話聲,琳菁勾勾手指,低聲道:「應該就是那裡了。」

他們仗著隱身術,大搖大擺直接穿門而過。果不其然,這裡是個頗寬闊的大廳,澹臺容月,凰女,劉公公,眾侍衛,那具屍體,楚齡郡主,甚至綠蘿夫人,還有定西王府的總管及幾個侍衛都在廳中。

楚齡郡主站在廳堂正中,神色凌然:「……我費盡心機,謀害容月,對我有何好處?定西王府近來發生的事情,大概諸位都有耳聞。我父王母妃慘遭人毒害,無處伸冤,弟弟年幼,王府中無人可主持大局,我逼不得已,設宴招親,前日還遭人恐嚇。定西王府如今岌岌可危,我若謀害容月,還是派出身上有印記的刺客前去謀害,必定會敗露。試問太后殿下,國師大人,安順王爺,澹臺丞相,從朝廷到官府的其他人,哪個會放過我?除了獲罪之外,我又能得到什麼?」

廳中一片靜寂。楚齡郡主緩步走到劉公公面前:「劉公公,我方才的話,可能您或其他人看來,仍有詭辯之嫌。不如這樣,本郡主立刻停止招親,以待罪之身隨諸位一道去京城,請刑部調查,可好?」

劉公公坐在太師椅中,楚齡郡主站著,雖低頭以示恭敬,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氣魄。劉公公抬袖擦了擦汗:「郡主殿下言重了,老奴擔當不起,郡主乃王爺千金,老奴只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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