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 特殊當事人 番外 三個月之後(2)

雖然律師作為辯護人取證風險很大,但作為事務所的股東和合伙人,在發現執業利益衝突之時進行調查,完全合理合法,天經地義。

於是,唐嘉恆就連這一次報案也是一條龍服務,證據、適用罪名一併打包奉上。

僅看「初見」C 輪融資一個項目,事實已經十分清楚。

只要是參與過此類項目的人都知道,從最初接洽到條件基本商定,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兩年,期間無數次會議,牽涉到幾方人員,擬定出來的那些文件自然也一直在變化,每個版本上都會留下各種修改批註的記錄,宛如密碼。

警方在訊問邵傑的同時,也傳喚了那個投資人,交代出來的文件,其中有三份是只有邵傑才有的版本,證據確鑿。

還有那套房子的交易差價,不管怎麼算,能夠確定的賄買金額都在一百萬元以上了,妥妥的數額巨大。

但這也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從邵傑,到那個投資人,再到「乎遇」,一路牽扯出過去幾年裡好幾宗類似的案件。都是同樣的套路——通過公關公司僱傭水軍,先上傳黃圖,再截屏舉報,反正總要搞到競品公司的 app 下架整頓為止。

調查進行到了這一步,又有一批人因為涉嫌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被捕,警方也算是大豐收了。

而陳銳職業病上身,還跟唐嘉恆深入探討過,以邵傑的行為除了侵害商業秘密,是否靠得上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量刑就是五年以上,甚至可能並處沒收財產。

但唐嘉恆卻不這麼認為,邵傑的所做所為的確是在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但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這個罪名相對於律師這個職業來說還是比較難定性的。曾經有過的相關案例也都是利用影響力受賄,或者共謀受賄之類,邵傑的情況顯然不一樣。

事情後來的發展果然不出唐律師的所料,從檢察院批捕再到起訴書,涉嫌罪名都是侵害商業秘密罪。

但僅此一項,如果罪名成立,便是三年以下的刑期,並處罰金,律師資格肯定也沒有了。

余白聽唐寧說了之後,並不為邵傑惋惜,只是想到周曉薩。

此刻家裡人多,周曉薩跟唐寧聊完,從書房出來還是回到唐納德的小床邊,低著頭逗孩子,臉上看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

余白有點擔心,借口要她幫忙拿蛋糕,把她叫進廚房,這才看著她問:「邵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曉薩不響,點了點頭,轉身開了冰箱門,整個人差不多都躲在門後面了。

片刻,余白才意識到她在哭,什麼都沒說,只是拿過紙巾盒,又借肩膀給她。

待到她情緒漸漸平靜,兩人坐在島台邊聊了一會兒。

曉薩跟余白道歉,說以為自己早已經想開了,沒想到今天還會這樣。

余白倒是覺得很正常,畢竟他們兩人曾經到過談婚論嫁的地步,而且,那套房子的證據還是曉薩提供的。這件事對她來說,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過不去。

但曉薩卻說自己是真的決心放下了,甚至覺得這次的經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這個人本來就知道讀書上班,總覺得生活一環扣著一環,一步緊催著一步,」她試著講給余白聽,「經過這件事,反倒想通了,不糾結過去,也不想以後。而且,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

余白來了興趣,趕緊問是誰?幹什麼的?怎麼認識的?

卻不料聽見曉薩說:「就在』初見』上遇到的……」

余白十分意外,分明還記得她從前對這種約炮軟體的態度。

「不是不是,」周曉薩也知道她是誤會了,趕緊否認,臉都紅起來,「我跟那個人還沒見過面,連照片都沒看到過。」

余白更加懵懂,不知道這算是哪種「遇到」。

曉薩繼續解釋,說:「現在的』初見』跟從前不一樣了,才剛重新上架,視頻和照片部分都還沒恢複,只有文字和聲音。」

被下架了整整五個月之後,「初見」因為這一場官司倒真的實現了破圈,本來沒聽說過這個 app 的人,現在都聽說了,其中也不乏好奇心起下載註冊的,用戶人數猛漲。也許是確實有困難,也許是故意為之,路之鳴索性順勢搞出了這麼一個殘缺版,實現了貨真價實的 blind dating。

「只有文字和聲音?」余白疑惑。

曉薩點頭說下去:「也不知道怎麼匹配上的,反正有個人給我發消息,問我喜歡聽什麼歌。」

「然後呢?」余白問。

曉薩回答:「我就隨便說了一首。」

「他給你唱了?」余白猜測。

曉薩頓了頓,垂目笑道:「是用吉他彈的……」而後拿出手機,放給她聽。

樂聲在廚房裡漾開,有輕微的回聲,是 Lenard Cohen 的 I』m your man。

余白靜靜笑了,預感到這會是一個好故事的開局。

窗外夜色初臨,遠遠近近的燈火一層層地亮起來,客廳里傳來眾人說笑的聲音,卻又好像隔得很遠,是這三個月以來難得靜謐的時刻。

直到一首歌放到一半,她好像又聽到阿德的哭聲。

曉薩安慰她說:「王清歌看著呢,她大概是弄不來的,但李醫生也在,總不會有事。」

兒童房內,阿德的確在哭。

王清歌正試圖把他抱起來,手勢宛如《獅子王》里的老狒狒舉起辛巴。李鐸在旁邊看著,趕緊託了一把,又低頭湊近那個獼猴桃狀的小腦袋嗅了嗅。

「你幹嗎?」王清歌奇怪,也跟著嗅了嗅。

那是一種別處沒有,難以形容的人類幼崽的味道,但還真是……挺,好,聞,的。

她還想再辨認一下,但人家爸爸聽到哭聲已經來了,把孩子從她這兒抱走了。

李鐸一笑,在她耳邊輕聲問:「好聞吧?」

她這才知道其心險惡。

但也不是沒有對策,正好看見余白從廚房出來,她不懂就問:「你家納德用的哪種潤膚乳啊?」

余白被問住了,自己還真沒注意過,只得回答:「洗澡的事都是唐寧在管,你去問他。」

王清歌有點不好意思,唐寧倒是熱心得很,當即帶她去衛生間一一展示,洗澡的,洗頭的,按摩的,塗臉的,塗身體的,塗屁股的,宛如百貨公司美妝部的男 BA。

當天晚上,王清歌就下單買了個一樣的沐浴露加潤膚乳,隔天收貨,在自己身上用了一遍,然後把李鐸的腦袋夾在大臂下面,說:「你聞聞,是不是一樣?不就這味兒嗎?就這,就這還用得著生個孩子聞?!」

李鐸全程沒說話,只是照著她教的動作熟練地解鎖反制,然後把她渾身上下聞了一遍。

王清歌覺得自己又雙叒叕上當了。

而且,光是沐浴露加潤膚乳還真差那麼點意思,唐納德那個味道是真有點上頭,繁殖欲上頭。

那天的百日宴進行到最後,東西吃得七七八八,切了蛋糕,客人一個個合影留念,作為主角的唐納德已經窩在嬰兒背巾里睡著了。

散了席之後,余白整理禮物,在一堆盒子、袋子里發現一件眼生的,拆開來是一個小搖馬金擺件,沒有什麼特別,直到看了卡片才知道是誰送的。

卡片上只有手寫的一句話:

願你的快樂無關得失,純真無關年齡。——TY

就像婚禮那次一樣,百日宴的請帖她發給過吳東元,他也還是老規矩,人沒到,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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