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 特殊當事人 第四十五章 西雅圖未眠夜

那些消息都是陳銳發過來的,他這個時候已經趕去至呈 BK,在跟合規部開小黑會了。

這種事在國內只是違反治安處罰條例,但美國那邊的情況又有不同。而且,邵傑這一次是因為理博的項目出差去的西雅圖,投資人和合作方都在那裡,這可就比他一個人出去玩要嚴重多了。還有之前「初見」打電話聯繫不上他,也是因為他那個時候已經在警察局裡。

情況新奇,影響又很壞,管理委員會如臨大敵,跟西雅圖的律師了解完情況,還要商量這裡的對策。

陳銳叫唐寧也趕緊過去,臨走之前,余白問他:「這件事曉薩知道了嗎?」

唐寧搖頭,說:「應該還沒人告訴她。」

「那怎麼辦?」余白隔著落地玻璃往外看了看,她們兩人合用的那個房間亮著燈,曉薩還沒走。

唐寧想了想,答:「你如實跟她說吧。就說人在警察局,事情現在還沒弄清楚,也別太擔心。她要是幾天聯繫不到邵傑,肯定更著急。」

余白無語,莫名多出來這麼一件棘手的任務,叫她怎麼開口呢?

但真的說了也就說了。唐寧走後,她就去找周曉薩談了談。

到那時為止,她還是傾向於這件事是個誤會,不光因為邵傑在她眼中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 IT 男,而且她看得出來,邵傑是很喜歡曉薩的,兩人眼看就要結婚了,春節才剛拜見了雙方父母。他出差去美國也還不到兩周時間,再怎麼饑渴都不至於這樣吧。

最初的震驚之後,周曉薩也是這麼認為的——或許是警察釣魚執法,或許只是因為邵傑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甚至還鬆了口氣,因為她已經整整兩天沒有收到邵傑的消息了,本以為他只是工作忙,心想要是再聯繫不上,就通過胡雨桐去合作方那裡問一問。現在不管怎麼說,總算知道人在哪兒了。

時間已經不早,余白不想讓她胡思亂想,只好打孕婦牌,說自己都快餓死了,拉她去碳平衡城吃晚飯。

等到兩人坐在餐館裡,周曉薩還是六神無主,余白做主點了單。但等到菜都上齊,曉薩也只是拿筷子撥著面前盤子里的食物,幾乎什麼都沒吃。

余白勸她,說:「你想想自己平常碰到委託人家屬會怎麼說,現在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呢,別瞎擔心了。」

但這話周曉薩顯然沒聽進去,反而抬頭看著她問:「學姐,要是邵傑真的因為這個罪名在那邊被起訴了,結果會怎麼樣?」

或輕或重,兩種答案似乎都可以。余白一時不知應該怎麼回答,想了想才道:「他現在只是被捕,BK 的律師已經介入,事情肯定能弄清楚。到時候,只要檢方決定不起訴,或者開了庭,法官判 dismisal 直接放人,最多也就是留下一個 arrested 的記錄,對他以後做背景調查、正常出入境都不會有影響的。」

這些話說出口,余白就覺得自己也有點不對頭。要是面對委託人家屬,她是絕對不可能打這種保票的,肯定會告訴對方美國搞 flush the johns 之類的掃黃行動有多勁爆,管你脫了沒脫,做了沒做,只要問過價錢就進去了,罰款一千刀,坐牢三到六個月,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名字和照片還會在網上公示。

而邵傑這次是拿著 B1 商務簽證過去的,要是在美國犯了事被定罪,大概率就是罰款外加直接遣返。但這些處罰倒還是其次,麻煩的是這件事對他今後的影響。留著這個記錄,他以後是不是還能再次入境美國?又會不會因此影響了理博這個項目?以及投資方、合作方之間的關係?這些才真正是問題的所在。

雖然沒有明說,但余白知道,周曉薩心裡一定也已經設想了無數種可能的後果。客觀和理性,終究只是作為律師的素養。所謂醫者不能自醫,事情一旦攤到自己或者切身相關的人頭上,辦案時的那些原則就全扔到一邊去了。

一頓飯吃得差不多,唐寧從至呈回來了。

因為時差的關係,此時西雅圖還是凌晨,唐寧說那邊沒有任何新消息傳來,只是勸曉薩別太擔心,自己也隨便吃了點東西。

出了飯店,三個人一輛車,本來打算先把周曉薩送到家,他們倆再回去。

余白見曉薩一路上悶聲不響,一個人坐在後排座位上對著車窗外面,便對她說:「要不今晚上我那兒去吧,我們倆加班得了。」

曉薩回過神來,倒是笑了,說:「學姐,你跟師父怎麼還分你那兒我那兒啊?」

被她這麼一說,唐寧也轉過頭來看了余白一眼,臉上帶著點笑。

余白沒理他,雖然這的確是個等待解決的問題,但現在顯然不是合適的時機。

周曉薩住的地方離碳平衡城很近,說話間車已經開到大門口。曉薩推開車門下去,臉上仍舊是笑著的,回頭跟他們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往裡走。

就在不久之前,她跟邵傑已經搬到一起住了。房子是新買的,品質樓盤,不錯的地段,約莫一千多萬。

余白不禁暗自感嘆,人家邵律師的結婚籌備可比她和唐寧靠譜多了。若論工作,邵傑更加沒得挑剔,一步步穩紮穩打,沒有什麼背景,也在自己的領域裡做到了精專。總之越想越覺得他不是那種人,哪怕撇開人品不提,也不至於犯這麼愚蠢的錯誤。

只是沒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送走了曉薩,唐寧在小區門口調了個頭,又開到馬路上,這才開口說:「那件事可能真的有。」

余白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怔了怔才明白,此時說的只能是邵傑。

「你都聽說什麼了?」她問。

唐寧望著前路回答:「他是跟理博的投資人和合作方一起被捕的,當時是個聚會,他們去了一家夜店,在裡面找了幾個女的,正好碰上便衣了。」

余白這下真是幻滅了,剛才做得那番心理建設全部付之東流。但幻滅之後,她又驚訝地發現,自己對這種情況其實一點都不陌生。

幾年前,還在 BK 的時候,她跟的那個女老闆總結過一個現象——常有男律師在升上合伙人之後不久就鬧出桃色事件,有效率特別高的,甚至股金才剛交上去,第一年的分紅都還沒到手,就已經出事了。後來,她也曾幾次旁觀到這個狗血的現象,只是完全沒想到老實巴交愛崗敬業的邵傑竟然也脫不了這個套路。

更加叫她意外的,是事情後來的發展。

那天半夜,唐寧又接到一通電話。余白當時已經睡了,他掩了門到卧室外面接聽。等她朦朧醒來,他已經掛斷了回到床上。

「怎麼了?」余白一下子清醒,猜到肯定是西雅圖那邊有了進展。

唐寧沒讓她起來,替她蓋好被子,說:「人已經出來了,不起訴。」

余白心下一喜,又問:「那投資人和合作方呢?」

唐寧回答:「也一樣,都出來了。」

余白這下總算放心了,倒頭又睡下去,說:「沒事就好了,你給曉薩也打個電話,她肯定還等著呢。」

唐寧卻坐在床邊沒動,伸手順了順她的頭髮,說:「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怎麼了?」余白不解。

唐寧頓了頓,才答:「不起訴是因為證據不足,他們之間有觸摸,但還沒談價錢。」

余白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主觀意圖和客觀行為都有了,邵傑一行人這一次之所以能夠脫身,只是因為比較走運,或者老吃老做有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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