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十章 崇拜一下

余白知道這其中的意思,雖然現在還在等法醫檢測的結果,但檢測只是一方面,解釋沙伊菲筆錄中的疑點,並且證明董宇航的行為違背了她的意願,又是另一個重要的方面。

不過,臨床心理學家上哪兒去找,還有費用怎麼辦,都是問題。余白十分懷疑沙伊菲的花唄還有沒有足夠的餘額可以應付這些額外的開支。

「這個專家你準備怎麼找?」她問唐寧。

「我先問問孟越吧,」唐寧笑答,「我叔什麼人都認識。」

余白想了想,卻道:「算了吧,你要是沒有現成的,那我去想辦法。」

「你?」唐寧看著她,倒是有些意外。

「忘了我本科哪兒讀的了?」余白反問,說完就起身出去了。

A市師範大學有全國數一數二的臨床心理學專業,雖然只是拐彎抹角的那種關係,但她還真認識一個這方面的專家。這份人情,與其讓唐寧再到他爸爸那兒去賒,還不如由她來欠著。

再說了,讓他意外,那感覺也是極好的。

其他任務同樣說做就做,余白出了辦公室,逮著王清歌就問:「如果沒立案,四年前的報警記錄還查得到嗎?」

「當然,」王清歌對這個門清,「不管立案沒立案,原則上都是長期保存。」

「那如果沒有法院的調查函能不能調取?」余白又問。

這個問題,王清歌照樣答得很清楚:「本人可以調取報警詳情,查筆錄就需要法院的調查函了,但也是只能摘錄,不能複製。」

這就夠了,余白點頭謝過,即刻聯繫了沙伊菲,讓她整理了這幾年在精神心理科的就醫記錄。這些病歷倒都是現成的,只是有一樣麻煩一點。

「你今天還有課嗎?」余白看著手錶,估計了一下時間。

「沒。」沙伊菲回答,應該還是那句話,有也不去上了。

「我們要去一趟你家。」余白又開口。

「我家?」沙伊菲覺得這個詞很陌生。

「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余白肯定,只覺電話那邊異樣的安靜。

那一天,她來回開了三百多公里的車,晚上回到A市,又把沙伊菲送回合租的公寓,天都已經完全黑了。

車停在立木事務所樓下,她打電話上去,叫唐寧下來,自己坐在車上一邊吃三明治,一邊上了A大的網站,用她從周曉薩那兒借來的校友ID登進了學生論壇。

這一天已經是事情發生之後的第四天了,那些指名道姓轉發視頻的帖子早就被校方刪除,但首頁還是飄著幾個超長的水帖,裡面有一些關於這件事的議論。

不出意料,絕大多數的言論都是偏向董宇航的。

有的感嘆:現在談戀愛風險夠高的,一個不當心就進去唱《十年》吧。

有的玩笑:知道錄像的重要性了吧,以後辦事最好視頻網站現場直播,不然事後還有可能被人質疑真假。

也有正能量爆棚,一看就是學生幹部的:計算機專業1X級卓越實驗班的全體同學已經給警署送去了聯名信,相信這件事一定會有一個公正的處理結果!

但就是在那一條留言下面卻又有人回覆:全體?不是吧。

正能量也追了一句:那是同學間的正常競爭,跟這件事無關,就不要提了。

余白單單看著這幾句,又想起董宇航那些光輝紀錄,不知道這個「正常競爭」指的是獎學金,優秀學生稱號,還是那個高校AI創意獎。

正琢磨著,有人來拉車門,她這才抬頭,見是唐寧。

「來啦。」她招呼一聲,收拾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了擦嘴,準備出車,一副老司機的做派。

唐寧坐進副駕駛位子,看著她笑。

余白並不理會,拉開手套箱,拿出裡面的幾份文件,一邊發動汽車駛出碳平衡城的停車場,一邊向他交代了下午的所得。

「還有專家,也聯繫好了,」車駛上高架,她繼續說下去,「A師範臨床心理學專業的教授。而且,人家正好打算做一個相關課題的定量研究,只要受試者願意加入樣本,他們那邊就可以無償出心理評估報告和專家意見。這個條件,我也跟沙伊菲談好了。」

「沙伊菲同意了?」唐寧問,又有些意外,畢竟沙伊菲和余白之間氣場一直有些不對。

「嗯。」余白答得輕描淡寫,但其實這才是最困難的一部分。從H市開車回來,她跟小姑娘聊了一路,思想工作也做了一路,直到現在還覺得嗓子疼。

四年前的報警詳情,以及此後的就醫記錄,再加上之後的心理評估報告和臨床心理學家意見——雖然都不是直接證據,但他們現在的目標只是立案,這些東西應該可以解釋警方調查中發現的那些疑點了。

而且,根據沙伊菲的敘述,事發之前幾天,董宇航就對她有過一次試探。他對她的應激反應是知情的,甚至可能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實施了性侵。如果立案之後,警方能在調查中有更多的發現,那事情的性質就更加不同了。

余白開著車,唐寧在旁邊看著她,總算還是把憋了半天的話說出來了:「行啊,有點我年輕時候的樣子。」

余白知道他又在討她便宜,嘴上「切」了一聲,心裡倒是有點得意,她也覺得自己挺能幹的。

可唐寧卻已經想到別處去了,沒頭沒腦地問:「那人男的女的啊?」

「誰?」余白沒反應過來。

「就那個心理學專家啊。」唐寧補充說明。

「男的。」余白回答,不知道他何來這麼一問。

「幾歲?」唐寧又問。

「三十五六歲吧,比我高几屆,」余白又答,只當他是問人家的資歷,仔細解釋了幾句,「原來也是A師範的,後來去美國讀了博士,APA認證的臨床心理學家,引進高層次海外人才回國的,背景上肯定沒問題。」

沒想到下個問題卻是:「你一個法律系的,當年怎麼認識學心理學的啊?還比你高几屆。」

聽到這兒,余白才算是明白過來,臉上要笑不笑。

她很想說出一段纏綿悱惻的情史,比如在校園裡看見學長,白衣飄飄,一見鍾情。但無奈A師範是個姑娘扎堆的學校,他們班就屬她最man了,在學校里也根本沒見過幾個打眼的男同學,既招她喜歡,又沒有女朋友的更是聞所未聞,所以才一張白紙地考研進了A大。而這位心理學專家,是她通過拐彎抹角的關係才找來的。從前同寢室有個社會工作專業的女生,專家是人家的男朋友。

「學法律的和學心理的就不能認識了?大學不都那樣嘛?什麼人都有,大家都是青春年少,渾身的荷爾蒙。」余白偏這麼回答,半真半假。

「你倒是說具體點啊,怎麼認識的?」唐寧這下更沒完了。

余白笑笑不答。

「你在美國的時候,這人是不是也在美國啊?」唐寧又問。

余白看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此時,車已經駛下匝道,再往前一個路口就拐進了他住的那個小區,像這一陣每天晚上一樣停在他家樓下。余白照舊全套服務,下來開了車門,伺候師父下車,一直送到樓門口。

「走了。」人送到地方,她告退。

「回來,話沒說完呢。」唐寧拉住她一隻手,不讓她走。

「什麼話啊?」余白裝傻。

「青春年少,渾身的荷爾蒙,怎麼認識的啊?」他重複她剛才說的那幾句,記得還挺牢。

「就是認識了唄,從宿舍樓下經過什麼的。」余白忍著沒笑,裝作隨口回答,說完抽手又要走。

唐寧總算看出來她逗他玩兒呢,一把抱住了她。余白也總算笑出來,湊上去吻了他。那只是個淺淺的吻,卻是他完全沒想到的,怔了怔,才將她堵進角落的黑暗裡。

他們熱吻。那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直到玻璃門合上,發出不輕不重的咔噠一聲響,頭頂上的燈亮起來。

「余白。」他在那昏黃的燈光下看著她,輕輕喚了一聲。

「嗯?」她也看著他,又像他剛出院的那一次一樣,以為他有什麼要緊的話要對她講。

但結果他只是問:「你剛才那樣,是什麼意思啊?」臉上還帶著些笑。

她又有些失望,但也只是回答:「對師父有點崇拜的意思。」

「崇拜師父什麼?」他在她耳邊低聲地問。不知是因為語氣,氛圍,還是兩人此時的體|位,挺正常的一句話,被他說得有點不正常。

「就是師父今天說的那些話,徒弟都記住了。」余白覺得差不多了,把他往旁邊扒拉扒拉,又要走人。

「那上去崇拜一下唄。」唐寧大概也察覺到氣氛沒了,卻還不甘心。

「師徒關係,別忘了。」余白已經抽身出來,下了台階。

他偏還要在她身後問:「不覺得挺刺|激的么?」

余白無語,回頭看了他一眼,坐進車裡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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