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銳對這個回答基本滿意,轉頭看見唐寧已經回到自己的隔間,也跟著進去了。兩人說了幾句,又打電話叫來邵傑,關上門講話。
胡雨桐本來正在邵傑的隔間里,這時候也回到自己位子上。
王清歌隔著玻璃看著房內的三巨頭,有點好奇,輕聲問胡雨桐:「什麼事啊?你知道嗎?」
「應該是關於無界的事情吧,」胡雨桐倒還真知道,見王清歌不明白,又解釋了一句,「就是李小姐兒子的公司。」
「犯事了?網路賭博,傳播淫穢色情內容,還是騙未成年人充值?人抓進去沒有?」王清歌又有點興奮。
「什麼跟什麼呀?」胡雨桐笑起來,「無界挺高端的,本來只是做遊戲,出過幾個不錯的手游。後來他家的CEO,也就是李小姐的兒子,找了個更高端的老婆,是做AI那方面研究的,就開始搞人工智慧了。」
「遊戲公司搞什麼AI?讓程序自己打遊戲?那人玩什麼?」王清歌覺得這市場定位有問題。
胡雨桐只好又解釋:「就是讓AI分析玩家的行為模式,自動生成下面的劇情呀。」
「這麼牛,」王清歌感嘆,「那程序員不都得失業啦?」
「是呀,」胡雨桐覺得自己改行改得好明智,絲毫沒想到同樣有人號稱要用AI取代掉一大|波律師,「而且,他們搞得很好噠。眼下市面上大多數的遊戲真正實現應用的AI其實也就是幾個模擬真人的NPC,或者自動生成一些個性化的新關卡,說到底還是在搭積木。但無界的AI已經可以做一些信息量非常大的設計了,有好幾家投資機構看好他們,邵律師這段時間就是在替他們做這個項目。」
「那不是好事嗎?怎麼裡面幾位看著神色那麼凝重啊?」王清歌的疑問並沒有解開。
胡雨桐嘆了一聲,道:「本來是挺好的,可現在CEO和CTO鬧離婚,無界可能要拆夥了……」
正說著,房間里已經散會了,陳銳和邵傑走出來,唐寧在裡面勾了勾手指。
余白召之即來,一點不跟他計較,多半也是因為對剛才聽到的八卦十分好奇。看幾位合伙人的面色,她猜這事可能多少對事務所有些影響。雖說不管客戶是分還是合,作為律師總歸有生意可做,但要真是變成了離婚分家產搶孩子的戲碼,立木與那種專搞婚姻家庭法的所還是有差距的,畢竟人家主頁廣告上的關鍵詞就是「想離就離」,「得到財產」,「掙到孩子」,直截了當,目標明確。而且業內本就有這樣一種說法,刑事律師可以看到壞人最好的一面,離婚律師卻能發現好人最壞的一面,其中的門道純屬行業壁壘,涇渭分明。
不過,與她意料之外,唐寧並沒有跟她說起無界的事,而是回到之前那份證據調取的申請書,繼續給她改作業。
余白有些意外,想到此人一貫報喜不報憂的作風,更加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但師徒關係的規矩是她自己定下的,師父不說,她也只好不問,聽憑差遣。
手上這份申請書就是為了那件死刑複核的案子,被告喬成是一宗跨國毒品走私案的主犯,一審二審都不是唐寧辯的,直到判決下來,家屬才委託到他這裡,請他代理死刑複核。
複核程序並沒有強制要求律師一定要會見當事人,整理證據材料,寫個辯護意見,一併交上去即可。但唐寧顯然不打算走這樣的捷徑,已然在盤算複核法官需要多少時間閱卷,而他自己務必趕在提審之前去看守所見一下喬成,整理相關證據,預測法官可能問到問題。
送到最高院複核的死刑案,余白自然很感興趣。但前幾個月唐寧行動不便,她又是個沒證的,跑法院調取案卷的事情都是周曉薩在做。
當時唐寧就跟曉薩玩笑,說:「你別看這位學姐研究生還是刑法方向的,其實連看守所都沒進去過,我得帶她開開眼去。」
余白那時被掐到軟肋,簡直無語,但現在記起那句話,倒是又想通了一件事——此人根本沒癱到那個地步,看守所去得,警署自然也去得。他說沙伊菲的案子就是為她接的,本以為只是句玩笑,現在看起來倒有幾分實在,這案子還真就是替她接的。
警署,看守所,以及未來可期的法庭,他的確是恪盡著一個師傅的職責。
她於是也更本份地做個實習律師,看著他翻著案卷,記下所有要點,考慮著回去之後還要做哪些檢索。
等到功課都布置完,唐寧抬眼看著她,終於開口:「晚上上我那兒去吧。」
「這麼多作業,不去了。」余白只當沒看見,繼續低頭寫字,根本不接他的眼色。
「去我那兒寫唄,資料全啊。」他輕聲。
余白沒忍住,笑了,感覺像是回到了做學生的時候。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不去,桌上的電話適時地響起來。她替他接了,塞到他手裡,幾句話一聽就知道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他一邊講,一邊看著她。她倒好像又有點想答應了,但最後只是收拾起桌上的電腦和本子,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一直到下班,兩人都沒時間再說上話。
臨到傍晚,周曉薩從外面回來。她的實習期過得充實紮實,此時已經獨立在做案子。
余白正好要找她,一見她便問:「那個沙伊菲是你介紹來的?」
「她還真來啦?」曉薩卻有些意外。
「你跟她熟嗎?」余白又問,想從側面了解點情況。
「我一個學妹的同鄉從前跟她一個寢室,」周曉薩說出這個拐彎抹角的關係來,看余白不太明白,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為了省錢,還留著飯卡在學校食堂吃飯。昨天我們一起吃飯,我就隨口提了一句,說眼下這種情況她最好就是請個律師,也沒直接跟她說啊。」
「眼下什麼情況?」余白卻捉住這個關鍵詞。
「那個男生的家長找到學校,要同學和輔導員去警署證明他的人品,還有他跟沙伊菲是戀愛關係。就這兩天功夫,這件事在學校里都傳遍了。」周曉薩回答。
余白本來對沙伊菲的敘述有些疑問,此時卻覺得這件事已經變了味道,即刻問:「有人去嗎?」
「當然有啊,」曉薩點頭,「他們班所有同學一起寫了聯名信證明董宇航品學兼優,還有他們倆大半年前錄的一個視頻節目也被翻出來在各種群里轉來轉去,說兩個人在那之前就已經認識了,而且就是沙伊菲拉他去參加那個節目的,在視頻還對他特別主動。」
「什麼節目啊?」余白回想方才的談話,沙伊菲也提過兩人是錄節目認識的。
「就是脫口秀那種。」周曉薩回答,一時說不清楚名字,索性劃開手機找出來給她看。
視頻打開,余白才發現這節目自己從前也看過。
那是一檔挺熱門的談話節目,主持人麥叔,有些胖,四十來歲,每期隨便聊點時下的熱點。除了他之外,節目里還有一個名叫「一菲」的常駐女嘉賓。據麥叔說是因為他自己顏值太低,得有人幫他往上拉一拉。而那女嘉賓也的確十分甜美,卻鮮有開口的機會,難得輪到她說話也都是問些無腦問題。比如節目里討論私塾,她問四叔怎麼啦?說起公侯伯子男,她說公猴兒脖子男。講到血友病,她又會問:張學友得了什麼病?
上次看這節目的時候,余白還在BK工作,忙得腳不沾地,常常只是洗漱時開著當個背景音。當時隨便聽了幾句,就覺得這人設相當有問題。她很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會這麼蠢,而且又偏偏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女人。
而今天所見的沙伊菲果然與屏幕上的「一菲」判若兩人,要不是曉薩告訴她,她根本不會把這兩個形象聯繫到一起。
那檔節目有時還會邀請別的嘉賓,比如曉薩給她看的這一次,講的是一部大熱的科幻美劇,另外請了一個網名「零態飛行」的男嘉賓,據麥叔介紹是本劇原著的資深粉,在網上寫過許多書評劇評,有些名氣。
這個「零態飛行」便是董宇航。
鏡頭前的董宇航倒是與余白想像中的差不多,白凈清瘦,看著個子不高,身穿藍色格子襯衫,戴全框眼鏡,一副中規中矩的理科男模樣。他的所有評劇觀點都是從原著出發,按照麥叔的說法,「硬核」得很。
而沙伊菲也繼續著一貫的表演,比如當劇情發展到女主角徹底黑化,一舉炮轟了太空城,零態飛行不禁感嘆積累了七季的人物成長軌跡徹底崩塌,伊菲卻在一旁道:「我覺得很合理啊。」
「哪兒合理了?」零態不敢苟同。
「有兩個原因。」一菲伸出兩根手指,神態嬌萌。
「哪兩個原因?」麥叔捧哏。
「一個是因為她沒吃飽。」一菲掰著手指。
「那另一個呢?」麥叔往下問。
「另一個,」一菲笑,「也是因為她沒吃飽啊。」
零態臉紅,麥叔吼吼吼地笑,彈幕飛過無數。
那部電視劇的情節餘白也知道一些,勉強get到了此處的笑點——就在屠城之前, 女主角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