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一起干,你願意嗎? 第三十二章

這一夜註定睡不安穩,兩人時夢時醒,似是說了許多,又似轉眼就到天亮。

余白髮現自己坐著一張椅子,上身趴在床沿,手還被唐寧握著,順著胳膊看上去,便是一張烏青臉。

還說沒毀容?她罵一句,輕輕抽出手,腰酸背痛地去洗了把臉,再到樓下繳費,又去院內的便民超市買了些吃的和日用。

等她回來,恰好醫生查房,唐寧才剛醒。

余白跑得氣喘,覺得自己有點好笑,這麼死趕活趕,好像把他當作小孩。但見他一副慘狀,又伸手拉著她,直到醫生讓家屬靠邊站,才鬆手放開。她又心軟,自我開導,不如大人大量,就寵他這一回吧。

醫生查完房,關照了幾句離開,才剛出門口,外面又有人進來。

余白聞聲回頭,卻見是唐嘉恆。她愣了愣,不知如何開口,回頭看床上的唐寧,神色也是意外。余白想,他受傷的消息連爺爺奶奶都瞞著,更不會告訴父親,唐嘉恆大約也像她一樣,看到新聞才知道他出事,又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找到這裡。

此時唐寧不說話,場面便有些許尷尬。余白只得笑對唐嘉恆點頭,叫了一聲:「唐律師。」

好在很快病房裡又熱鬧起來,不知是什麼頭銜的院領導帶著專家進來,方才那位主治也被召回,拿著唐寧的病例和攝片,向唐嘉恆講解。

整體移位,又傷到關節,雖說手術成功,但徹底恢複還是需要挺長一段時間。

余白聽到專家這幾句話,忽覺自己一語成讖——這人還真是瘸了。

她又有點想哭,但此時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無論如何還是得憑藉多年的定力忍住。

唐寧似乎已看出端倪,又拉住她的手對她笑,是賴定了她的意思。

等到一眾白大褂走掉,病房裡又恢複平靜,還是原來那三個人,不變的尷尬場景。

片刻,唐嘉恆先開口:「我去安排轉院吧,六院骨科最好。」

「不用了。」唐寧回答,沒有理由。

「或者換個病房,」 唐嘉恆又提議,「特需那邊條件好一點。」

「折騰什麼?這房間不也只有我一個人么。」唐寧還是拒絕。

唐嘉恆一時無語,似是想說什麼,卻又看向余白:「余律師,我跟唐寧講幾句話。」

余白自然知道這是要她迴避的意思,她點頭想走,唐寧卻沒鬆手:「有什麼話就說吧,余白就呆在這兒。」

唐嘉恆看看余白,又看向床上的唐寧,靜了許久,終於開口問:「經過這件事,你應該懂了吧?」

「懂什麼?」唐寧卻笑。

「我早告訴過你,」唐嘉恆說下去,「這世界就是這樣,法律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到處都可能會有讓你失望的事情,你不能這樣一直逃避。」

余白聽得心中一動,這話唐寧也曾說過,就在他向她求婚的那一晚。

一直逃避。逃避什麼?她猜不到。

「我也早跟你說過,我做我該做的事,怎麼就是逃避了?」兒子卻是反問。

父親嘆一口氣,似乎努力耐下性子:「你總要成家立業,這個樣子怎麼對你的家裡人負責?」

兒子還是反問:「你又是怎麼對你的家裡人負責的?」

「唐寧你適可而止!」父親提高了聲音。

余白見唐嘉恆面色不好,知道他已是氣極,自覺實在不便再當這個旁觀者,讓這父子倆又有些話要說又不能說,怕是會憋死。

她於是抽出手對唐寧道:「你們好好談,我出去買點東西。」

說完便走出病房,回身關門的時候,聽到隱約的一句話——「她不一樣。」

那是唐寧的聲音。

繞著那一層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余白在電梯旁邊看到一台自動販賣機,停下來買了瓶飲料。鋁罐滾落,她俯身拾起,再抬頭恰好看見唐嘉恆走過來,伸手按了下行鍵。

「唐律師。」她仍舊這樣稱呼。

唐嘉恆也還是像從前那樣對她點點頭,但神色卻有些疲憊,像是瞬間老了不少。

余白見他只是看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變化,轉身要走,卻又被他叫住。

「你有沒有時間?我們聊幾句。」唐嘉恆對她道。

「唐寧……在裡面等我。」 余白猶豫。

說話間,電梯已經來了,唐嘉恆於是抽出一張名片遞到余白手中。

電梯門開,裡面的人不耐煩地問一聲:「上不上?」倒像是在催促她意思。

她驀然接了名片,看著唐嘉恆走進去,門又在身後關上。

走回病房的一路,余白都有些恍惚,心想若是沒有唐寧這一層關係,唐嘉恆這樣的人物塞名片給她,非要跟她談一談,那她也算是走上人生巔峰了。

然而,現實中偏偏就有唐寧。她知道,這是一個了解他機會,但其實她更想聽他自己說。

進了病房,卻見唐寧已經開了筆記本,擱在床邊桌上工作。

余白走過去在床沿坐下,合上電腦,看著他,是想好好談談的意思。

唐寧倒也不反對,亦看著她,伸手撫摸她的頭髮,然後是臉,然後是胸。

「你幹嗎?」她打掉他的手。

「你覺得呢?」他反問。

「你都這樣了!」她簡直無語。

「我是腿斷了,又不是別的地方。」他卻笑,又說,「你去把門關一下。」

「我要回去一趟。」余白不打算再忍,站起來收拾東西,心想這人為了迴避談話,實在是無所不用其極,那好,她只能另想辦法。

「還回來嗎?」 唐寧看著她問。

不知怎的聽著有些可憐,余白笑出來,無奈點頭:「還回來,你放心。」

「去多久?」他又問。

「吃晚飯的時候再來吧。」她估摸了一下時間。

「這麼久?」某人還沒完,顯然撒嬌上了癮。

余白耐下性子解釋:「我要洗澡換衣服,還要給你煲個湯。」

「你還會煲湯?」唐寧笑,「什麼湯啊?」

「豬蹄。」她回答。

「不要了吧,太膩了。」他婉拒,「還不如你早點來。」

「必須的。」她簡單粗暴。

「為什麼啊?」他抗議。

「吃什麼補什麼,我媽說的。」她已收好東西,背上包走到門口。

「那下午穿個裙子來啊。」他朝她喊。

她已然猜到他的意思,也是無語,回身看著他搖頭:「我說唐寧你這人怎麼就這麼齷齪呢?」

床上的他卻是一臉無辜:「我叫你穿個裙子怎麼了?我欣賞欣賞,也算心理進補。」

明知是那豬蹄湯的仇,但她忍,沒再跟他鬥嘴,轉身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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