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一起干,你願意嗎? 第九章

接下來幾天,余白離開酒店,搬回原來的小公寓居住,海運的衣物書籍也都送到了。房子收拾出來,她站在客廳中間四下環顧,書架,衣櫥,寫字檯,除去一點在美國買的東西,以及些許租客留下的磨損痕迹,一切似乎又回到出國前的樣子。

關於唐寧的提議,她自信已經做好拒絕的準備,就只等著他打電話過來了。

在她意想中,他們會先閑聊一陣。她可能會問起他那天早晨四點去看守所見的究竟是什麼人,兩人大約會就那個案子聊上幾句,隨後他便會提起那件事,問她:你考慮好沒有?

此處應該留出一小段空白,好讓他猜到她在搖頭。有個心理準備,後面的話就容易說了。

你會找到更合適的人——她想好了要這樣對他講,聽起來有點像那個普世通用的分手絕句——It』s me, not you.

至於唐寧會怎麼回答,她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僅就多年的了解,相信他不會 黏糊。他這人就這一點最好,她一直這樣以為。

總之,一切應對都已經備下,只可惜唐寧沒能配合她的演出。他並沒有打電話過來,連信息都沒有。

等了一天之後,余白甚至有一時的懷疑,過去兩夜一日的經歷是否只是自己喝多了做的夢,其實她根本沒在吳東元的婚禮上遇到唐寧,也沒去過他的辦公室,更沒跟他聊到三更半夜。以至於後來,她還真拉了那夜的聊天記錄出來看了一遍。

當然,這些都只是她私底下的心理活動,是斷不會讓唐寧知道的。她不去找他,他便也不會來催,此人的策略,她怎會不懂?

那倒是正好,她對自己說,省得她費那一番口舌,不必再找什麼理由,就這樣慢慢淡了也是不錯的。

眨眼便是三天過去,余白又回到BK上班。

事務所的辦公室已經換了新地方,她去人事部辦手續,領到新的工牌與電腦,分到新的位子。周圍有許多還是過去的舊同事,但也有不少已經離職,換了幾張新面孔。那感覺倒有些稀奇,既像是舊人,又像新人。

才剛安頓停當,桌上的電話便響起來。余白接聽,是總代表的秘書打來,叫她上去面聖。

這總代表姓何,名其陽,說起來也算是她的學長,同是A大法律系畢業,只是年代久遠,比她早了十幾屆,幾乎談不上同門之誼。此人升上這個位子之前,只是本地合伙人的時候,便與吳東元不太對盤。也正是因為這兩人之間的那點分歧,叫余白有幸知道吳東元並不是沒脾氣的好好先生。但這知道的結果卻並非是幻滅,恰恰相反,她正因為他的這點脾氣,更添了對他的好感,不拉幫結派,不趨炎附勢,全憑能力和努力,是這職場里的一股清流。

此時,吳東元不在,余白只得一個人提著一口氣單刀赴會。到總代表辦公室門口,給秘書與行政送了小禮物,分了巧克力,再換上一個更謙恭乖巧些的笑,上前叩門。

何其陽正伏案工作,聞聲抬頭,也是十分客氣,請她進去,又賜了座。幾年不見,何代表的頂發愈見稀疏,但氣色倒是很好,一點都不見老。余白自然不提頭髮的事,專撿好話說。何其陽開口也沒有什麼特別,只是歡迎她回來,又介紹了一些人員結構的變動。余白聽著,一一記下。

還在總部時,她就隱隱聽說這兩年中國這邊的團隊有不少人離職,而上面似乎也有意要把攤子收一收,一旦有人辭職,headcount就關掉,不再新招了。此時看起來,人頭確實是比從前少了些。但看派頭,他們仍舊是大名鼎鼎的BK律師事務所駐A市辦事處,還是在市內最繁華的地段,最新最貴的樓里,用最好的辦公傢具,擺最昂貴的花束,休息區有全江景的咖啡廳,健身房,甚至還有迷你高爾夫和一張大撞球桌。

出了總代表辦公室,余白穿過走廊,回到自己桌邊。一路走來,四下所見都是裝飾雅緻,僱員體面,倒還真看不出要縮小規模的意思,大約總還有幾年好日子可過。

此時已近午休時間,她才剛坐下,擱在桌上的手機便震動起來,屏幕上閃著一個陌生的號碼。她對那串數字毫無印象,接起來聽到對方說話之前,還以為會是唐寧。至於為什麼會那麼想,她自己也說不清。

「余律師。」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是,」余白回答,「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男人輕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張一博。」

余白搜索記憶,毫無結果,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過一個叫這個名字的人,暫且推定是工作上的關係,禮貌答道:「哦,張先生您好,什麼事找我?」

卻不曾想那男人又笑來,反問她:「你根本不記得我是誰吧?」

聽這口氣似乎就不是工作上的關係了,余白又往別處想,還是沒想起來。

「上周末吃喜酒,我給過你我的名片,」男人無奈,只好坦白提醒,「一直沒等到 你的電話,所以只好找了新娘子新郎官幫忙,希望你別介意。」

手機就貼在耳邊,每句話都清清楚楚,余白卻定在那裡,許久不語。

直到男人又開口問:「余律師,聽得到嗎?」

「怎麼會不記得?您是新娘子那邊的朋友,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喝過酒。」余白回過神來笑答,試圖將方才尷尬掩飾過去,也是的確想起來了,那張留在西裝口袋裡的名片,被唐寧說猥瑣的那個人。

兩人又在電話上聊了幾句,余白推說還有工作,說好了互加微信,這才掛斷。

電話打完,已過了飯點,辦公室這一隅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放下手機,將轉椅滾到落地窗邊,憑窗看著江景,獨自坐了許久。回想方才的對話,這個張一博雖然沒還提出約會的要求,但已經很清楚就是要追她的意思了。她覺得有些奇怪,那天晚上,自己已經拉了唐寧做幌子,怎麼還會招來這麼一個追求者?若只是張一搏,尚有理由可以勉強解釋,他走的早,並沒看到後來的那一出。但吳東元呢?她是親口告訴他自己已有男友的。

以她多年的了解,吳東元做事從來都很仔細,分毫動作都有他的理由,今天這一招又是為什麼?

更何況他新婚燕爾,椰風海韻,換了別人大約7X24小時衣服都不|穿。蜜月中的他竟還費心為她牽線,她真不知是該感謝,還是氣憤。

再打開手機,張一博要求加好友的請求已經發來,她晾在哪裡,沒有理睬,徑自出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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