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十一節

小型十二座位飛機在太平洋上空飛過,漆黑一片,金瓶卻不覺驚惶。

她握住岑寶生的手。

「金瓶,我們結婚吧。」

金瓶點點頭。

他與她都沒有親人,都不打算邀請朋友。

相識遍天下,五湖四海,三教九流,萬一掛漏,反而不美。

他們只打算在當地報上刊登小小一段結婚啟事。

金瓶決定送自己一件大禮。

她把沈鏡華給她的頭髮樣拿到化驗室去。

她很坦白:「我想看看,這綹頭髮的主人與我有否血緣關係。」

化驗人員答:「那很簡單,請你也留下一綹頭髮。」

金瓶回家等待消息。

舉行婚禮那日上午,她接到化驗報告。

「兩縷頭髮絕不相同,你與那人毫無關係。」

金瓶只啊了一聲,掛上電話。

沈鏡華找錯人了,她與齊教授並非父女。

主婚人催她,金瓶套上當地人叫嫫嫫的寬身花裙走到花園。

岑寶生替她套上一枚簡單金指環。

孩子們一字排開,載歌載舞,園子里酒香花更香,金瓶微微笑。

她有心事,岑寶生何嘗不是。

他一早已把頭髮樣換過,何必節外生枝,失去的早已失去,存活的也已僥倖活下來,世上只有她與他豈非更好,要一大堆親人來幹什麼。

他把塑料袋裡的頭髮換過,且莫管齊礎是否同金瓶有血緣,他根本不想知道。

金瓶最終拿到化驗室的,是他岑寶生的頭髮,他要保護妻子。

他們駕車到山上,熱帶雨林郁蔥蔥遮住整個平原,他說:「這片土地,我贈與你。」

金瓶點頭。

接著半年,她什麼也沒有做,守在家中,看書、寫字,教孩子們摺紙,做手工。

時間過得很快,黎明即起,轉瞬亦已黃昏,她與丈夫形影不離。

初冬,她同他說:「寶生,我有一件事要做。」

他想也不想:「我陪你去。」

「這件事,不需要人幫忙。」

「我不會放心。」

「大江南北,我走了多少路,我有我本事。」

岑氏沉默。

「還有,別派人盯著我。」

「若不讓司機、保姆跟著一起出發——」

「噓……」她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

隔了很久他才說:「奇怪,遇見你之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金瓶微微笑。

她一個人動身,是去見玉露。

監獄裡人員看著她良久,這樣說:「岑太太,你的名字並未在探訪名單上。」

「我最近才知道她在這裡。」

「你需重新申請。」

「需時多久?」

「我們會儘快通知你。」

對方已不想多談。

金瓶啼笑皆非,每次她想循正當途徑,奉公守法做一件事,可是總是困難重重,諸多阻撓,真不明白普通百姓怎樣辦事。

她不得不拜訪著名律師朋友,托他找到有力人士,取到探訪權。

五個工作天就這樣過去。

岑氏在電話里靜靜問:「見到人沒有?」

「還有些手續要辦。」

「做什麼消遣?」

「觀光。附近有一家軍器博物館,殺人武器非常先進,原來B6隱形飛機外身罩有避雷達薄膜,每次執行任務返回地面,都需小心修補,像女性補妝一樣。」

岑寶生笑。

「我第一次想家,從前沒有家,無家可歸,無家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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