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二節

齊礎是一個相貌英俊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歐亞混血兒,年紀不小了,仍然身型瀟洒,健談、爽朗。

他對金瓶沒有印象,可是一見就有好感,他說:「你是九八屆陳美霓的門生吧,美霓教學最嚴,名師出高徒。」

一個女同學馬上說:「真不幸,這個老師會數功課字數。」

隨即又有男同學過來笑說:「陳師最挑剔,把我們當小孩,每次交功課,就唱名字:誰還欠三篇,令她失望,再欠多一篇,休想畢業。」

大家笑個不已。

金瓶艷羨他們的青春無憂。

「師母呢?」金瓶問,「家活家良呢?」

「她到兒童特殊學校去做義工,那兩個孩子,怎會待在家中。」

金瓶忽然鼓起勇氣:「齊教授,你還有其他的孩子嗎?」

齊礎一怔,輕輕坐下,把啤酒放在一角。

「背後有人議論嗎?」

「不,我——」

「是,我還有一個孩子,今年十月就滿二十一歲,但是,多年之前,我已失去她,她患病不治。」

「呵,多麼不幸,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家寧。」

「你可想念這個孩子?」

齊礎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緩緩答:「每一日。」

金瓶點點頭。

那邊有同學叫她:「吃蛋糕了。」

沈鏡華在她身邊說:「別吃太多,當心胃。」

真的,一個人做什麼不用量力而為呢。

他倆輕輕自後門溜走。

沈君說:「終於問清楚了。」

「多謝你幫忙,原來,我本名叫齊家寧。假使住在紅瓦頂屋裡長大,會同那群年輕人一般生活。」

「為什麼不等齊太太回來?」

「兩個人都見過了,我已心足。」

沈鏡華點點頭,把車駛走。

金瓶把臉埋在臂彎里,任由風吹著頭髮,直至有點暈眩。

他送她到門口:「好好保重。」

傍晚,是玉露先回來,把一疊文件自背囊里抖出來。

嘩,像一本電話本那麼厚。

奇是奇在那樣龐大的電腦科技公司會議記錄竟用手寫,各種字體都有:媚秀、潦草、粗線條、美術式……蔚為奇觀。

玉露說:「他們怕儲存在電腦里,有黑客會有本事竊看,改用原始方式,最為安全。」

「這裡都是證據?」

「是,你看:主席說,非得收購昆士蘭,叫做一網打盡。又,同洛克力說明,不予合作的話,死路一條,這種口氣,還不算托拉斯?」

「秦聰怎麼還未回來?」

門一響,他笑嘻嘻回來,手上挽著公事包,重重的,一看就知道裡頭還有同類文件。

「一拿拿那麼多,人家不會疑心?」

「我已用影印本塞著空位,一時無人發覺。他們只把文件擱在茶水間鄰房,真正草率,我還以為收在主席的夾子里。」

玉露忽然好奇:「夾子里收著什麼?」

「不準節外生枝。」

「今晚主席請夥計到他家去參觀,各人可帶一名家眷。」

玉露不出聲,金瓶轉頭對她說:「你去見識一下。」

「我們三人都可以去,我已經複製了請貼。」他取出來揚一揚。

不是請帖問題,金瓶不想兩個女生跟著一個男人走。

「你也有好奇心吧。」

那晚,他們三人到了豪宅門口,金瓶低頭一看,訝異地說:「這麼丑。」大屋佔據整個山頭,像只伏在地上的怪獸,深灰色,虎視眈眈,可見財富與品味確是兩回事。

賓客紛紛到達,排隊在門口等保安檢查核對請貼,請貼上有一條磁帶,對秦聰來說,在電腦名單上加一個名字,舉手之勞。

他們順利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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