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個禮拜的最後一天,是天庭酒店所有運營部門的例行月會。程致研在會議室里又看到司南,她跟沈拓坐在一起,兩人說笑著,好像已經十分熟稔。

入職培訓之後,沈拓就被分到了公關部。名義上,程致研是她的mentor,但幾個禮拜下來,除了請她吃過一次飯,一直都沒履行過mentor的職責,沈拓也沒主動找過他。他突然被放到營運副總的位子上,尚且自顧不暇,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個好老師,跟查爾斯對司南的那種關照更是不能比的。

那是新MT報到之後的第一次例會,按照以往的慣例,與會的運營部門輪流記會議記錄,如今這個光榮任務就交給了各個部門的MT。

那天也是湊巧,剛好就輪到管家部記會議記錄。

程致研看了一眼司南,說:「司南算是特殊情況,這次就跳過管家部,從公關部開始。沈拓,今天你來記會議記錄。」

他並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妥,卻看到司南臉上明顯的一僵。

會還是照樣開下去,每個部門的負責人依次彙報當月已完成的事項,和下個月的計畫。輪到公關部,關博遠開口講話。雖然天庭的公關搞得並不好,但關總監本人卻是名副其實的公共關係專家,他是極其social的人,對誰都很熱情,臉上的笑像是與生俱來的,怎麼抹都抹不掉。

彙報完工作,關博遠照例開始訴苦:「最近公關部一連做了好幾個活動,九月份還有Project Bridal和Project Master,都只有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兩個公關助理到現在還沒招到,說實話,我這裡人手真的是不夠。」

Project Bridal新娘計畫,指的是名媛何蘇儀小姐的婚禮。

Project Master大師計畫,則是指德國鋼琴家Friedman的接待工作。

兩個都是高規格、高媒體關注度的重點任務,若做得好,就能一雪前恥,若是搞砸了,便是雪上加霜。

「你建議怎麼做?」程致研並不急著把關總監壓下去。

關博遠也不跟他客氣:「Friedman入住之後肯定是PA組負責接待的,前期的準備工作是不是也可以由他們負責協調。」

PA(私人管家)組也在房務部治下,主管是紐約總部過來的Tony Beasley,天庭的首席禮賓師,真正的專家。把「大師」交給老托,程致研是一百個放心的,只是看不慣關博遠這樣撂挑子。他作勢考慮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胡悅然那邊已經著急了。

「大師計畫牽涉到媒體,PA組不可能獨立完成,前期準備還是要公關部來做,Freidman入住之後,PA組也只對起居和私人活動負責,所有統籌工作還是要匯總到公關部手上。」他這樣對關博遠說,聲音並不高,語氣卻不容辯駁,「至於空缺的兩個公關助理,你正式發信去人事部催一下,所有信件記得抄送給我。新員工到崗之前,房務部可以抽兩個人過去幫忙。」

胡悅然聽他這麼說,立刻表態:行啊,沒問題,關總看上誰了,只管說。

關博遠的本意其實並不是要人,而是平攤風險,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便也興味闌珊,草草收場了。

那天的會照例一個半小時結束,散會之後,程致研正要走,司南突然叫住他。

「程先生,能不能佔用您幾分鐘?」話說得十分客氣,不是她平時的語氣,而且,也沒叫他大師兄。

其他人都已經走了,程致研關上會議室的門,示意她說下去。

「你覺得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她的聲音似有一絲不自然。

她這樣問倒讓他不好回答,只是本能的反感她在他面前這樣耍脾氣。

「你現在這個樣子就不夠好。」他還是一貫淡然的口吻。

她抿著嘴看著他,似乎很久才說:「謝謝您指出來,我會改正,也希望以後您對我和對別人一樣。」

他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哪些事你能做,哪些又不能,我想最好說清楚,以免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

她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愣了一愣。

他無視她的表情,直截了當的問:「你的意思是,你能做會議記錄?」

「是。」她適應的很快,同樣公事公辦的語氣。

「電話會議呢?」

「我需要一幅耳麥,免提可能不行。」

「聽電話沒問題?」

「沒問題,只要我可以自己控制音量。」

「好,我記住了,」他看著她,「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了。」她回答。

「那你可以走了。」

「再見。」

他看著她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掉,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生氣,他觸到了她的底線,終於。

他回去工作,不知為什麼很久都放不下這件事。

「你要一視同仁是不是?」他喃喃自語,隨即便撥了一個電話給胡悅然,讓她把在禮賓和管家輪崗的MT各抽一個,扔給關博遠,幫著跟進Freidman的接待任務,其中自然也包括司南。

胡悅然心領神會,很快發了一封郵件出來,收件人是關博遠,抄送了運營部門一干人等。信里還是她一貫的口吻:聽大哥您說最近公關部很忙哈,小的也很體諒,謹此獻上MT兩枚,協理大師接待事務,請大哥笑納。關博遠沒理由拒絕,回信道謝。

程致研看了只是一笑,暫且把此事放下,只等著看關博遠怎麼對司南,查爾斯又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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