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楊廣結盟 處心積慮

因為太子楊勇任性,而晉王楊廣善於表現,隋文帝和獨孤皇后感情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向楊廣傾斜,甚至隱隱約約流露出一點更換太子的意思。這讓楊廣覺得非常開心。但是,他也知道,廢立太子可是一件大事,絕不是僅憑父母的感情傾向就能決定。要想撼動太子的地位,必須有強大的勢力支持才行。

因為改立太子既關係到家庭的前途,又關係到國家的命運,那麼,來自這兩方面的支持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定要這兩方面都有人支持才行。在家庭內部,讓誰為自己說話呢?楊廣把突破口選在母親獨孤皇后身上。

為什麼選獨孤皇后?因為獨孤皇后不僅是六宮之主,而且在政治上對隋文帝影響非常大。

獨孤皇后的政治影響力大到什麼程度?可不是我們一般設想的吹吹枕頭風,而是每天都和隋文帝一起上朝。根據《隋書》記載,每次隋文帝上朝,獨孤皇后必定陪同前往。但是,送到為止,絕不進朝堂。不過,雖然獨孤皇后人不進朝堂,她的心可全在朝堂上。她會派小宦官在朝堂聽隋文帝處理公務,隨時向她彙報大臣上奏和隋文帝的批示情況,一旦她覺得有什麼不妥,立刻派宦官傳話,提供自己的意見。而文帝也往往會尊重她的高見。

這樣一來,連當時的人也難以分清到底什麼決策是隋文帝的主意、什麼決策是獨孤皇后的主意,所以,宮裡把他們兩人合稱「二聖」。

一聽「二聖」,可能有的朋友有印象,唐朝的時候唐高宗和武則天也合稱「二聖」。沒錯,武則天跟唐高宗合稱「二聖」,那已經是翻版,真正的原創是獨孤皇后。不過,雖然都合稱「二聖」,獨孤皇后和武則天可不一樣。她雖然熱中政治,但是,價值觀還比較正統,並沒有武則天那麼強烈的個人野心。

舉個例子。獨孤皇后影響力大,有的大臣就想討好她,上奏說,根據《周禮》,百官之妻的命婦頭銜都應由皇后授予,請求恢複古制。這是想為獨孤皇后找出鋒頭、露臉的機會,如果是武則天肯定會眉開眼笑地接受。但是,獨孤皇后可不一樣。

她不僅沒有順勢接受,反倒一口拒絕說:「以婦人與政,或從此漸,不可開其源也。」意思是,如果讓皇后冊封命婦,我恐怕會開婦人參與國務活動的先河,甚至發展到干權亂政的程度,所以萬萬不可。也就是說,冊封內外命婦是擦邊球,既可說是婦女活動,又可說是國務活動。我沒有野心,也不願打這個擦邊球。

就這樣,獨孤皇后一方面積極為隋文帝貢獻她的政治才華,另一方面則牢牢把握尺度,甘做幕後英雄,這樣的賢內助當然贏得隋文帝敬愛。

更浪漫的是,按照史書記載,每天晚上隋文帝退朝時,獨孤皇后必定早已等在朝堂門口,兩個人「同反燕寢,相顧欣然」。三十年如一日保持蜜月狀態,這樣的感情讓我們千年之後的人羨慕不已。可以想像,在當時,想找能夠影響隋文帝的人,舍獨孤皇后其誰呢!

這樣看來,楊廣想從獨孤皇后著手確實是明智之舉。問題是,如何進行?楊廣是聰明人,他知道,面對獨孤皇后這樣睿智的女人,玩智謀行不通,要想打動她,只能靠感情,靠母子親情。

再平江南後,楊廣便擔任揚州總管。皇太子妃元氏死後不久,楊廣回京省親的假期結束,即將離開大興城回揚州。臨行前,楊廣進宮向母后辭行,一見到獨孤皇后,他撲倒在地,說:

臣鎮守有限,方違顏色,臣子之戀,實結於心。一辭階闥,無由侍奉,拜見之期,杳然未日。

意思是,假期結束,我該回去工作了。想到又要有好長時間,不能看到您慈祥的面容,我心裡就難受啊!說完哭得嗚嗚咽咽,簡直都起不來了。

這樣的作法我們可能覺得太過虛假,但是,天下哪有母親會懷疑兒子對自己的感情。獨孤皇后也被感動得潸然淚下,說:「汝在方鎮,我又年老,今者之別,有切常離。」她說是啊,你到那麼遠的地方赴任,我如今又老了。老到什麼程度?其實獨孤皇后那年才四十歲,但是在古代,算是老了,咱們倆隔得那麼遠,所以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啊!

楊廣一看,感情氣氛營造得差不多了,告起狀來。他說:

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愛東宮,恆蓄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讒譖生於投杼,鴆毒遇於杯勺,是用勤憂積念,懼履危亡。

意思是,我之所以這麼傷心,除了不捨得離開您,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太子。他見到我就咬牙切齒、殺氣騰騰。我真怕他會在您和父皇面前進我的讒言,或者乾脆派人給我下毒。所以我天天都憂心忡忡,害怕哪一天再也見不到您了。

獨孤皇后一直懷疑兒媳婦元氏是被太子楊勇毒死的,現在聽說自己鍾愛的次子楊廣提到害怕被大哥投毒,一下子觸動她的心事,怒氣馬上爆發。她說:

地伐漸不可耐,我為伊索得元家女,望隆基業,竟不聞作夫妻,專寵阿雲,使有如許豚犬。前新婦本無病痛,忽爾暴亡,遣人投藥,致此夭逝。事已如是,我亦不能窮治,何因復於汝處發如此意?我在尚爾,我死後,當魚肉汝乎?每思東宮竟無正嫡,至尊千秋萬歲之後,遣汝等兄弟向阿雲兒前再拜問訊,此是幾許大苦痛邪!

「地伐」是楊勇小名。她說地伐這孩子,愈來愈讓我受不了了,我好好地替他娶了元家的女兒,指望他們兩個能夠興家立業,沒想到他對人家不理不睬,卻專門寵愛那個阿雲,還跟她生了那麼多豬崽子、狗崽子。前幾天我這元氏兒媳婦,本來一點病都沒有,忽然就死了,還不是楊勇派人投毒。但是事已至此,我也無法深究,沒想到,他又想在你這兒干同樣的事。我在的時候他尚且這樣對待你,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還不知道他要怎麼作踐你們兄弟幾個。我每每一想到東宮,居然沒有一個出身好的後代,還要讓你們兄弟在至尊、在皇帝陛下千秋萬歲之後,對著阿雲生的那些狗崽子跪拜稱臣,我的心裡不知道有多痛苦。說完後,獨孤摟著楊廣,哭成一團。

這樣一來,楊廣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母親的心算是完全在他這邊,有母親盯著,後宮這邊他不用操心了。

但是,在古代,廢立太子是國家大事,光有母親支持不行,還得大臣支持。那麼,大臣這邊,誰會支持楊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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