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降服突厥 遠交近攻

但是,自古以來,打仗並不只在戰場上進行。就在將士們於前線浴血廝殺時,隋朝的外交活動也在配合進行。

在這條戰線上,也出現了一名了不起的人物。誰呢?就是隋朝著名的外交家,唐朝長孫皇后的父親——長孫晟。

長孫晟有什麼功勞呢?開皇二年(五八二年),突厥甫出兵,長孫晟便上了一道奏疏給隋文帝。他說:

玷厥之於攝圖,兵強而位下,外名相屬,內隙已彰;鼓動其情,必將自戰。又,處羅侯者,攝圖之弟,奸多而勢弱,曲取於眾心,國人愛之,因為攝圖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跡示彌縫,實懷疑懼。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強是與,未有定心。今宜遠交而近攻,離強而合弱。……乘釁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矣。

意思是,突厥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內部分裂。當時,突厥分為五大可汗,第一個是沙缽略可汗,名叫攝圖;第二個叫第二可汗,叫奄羅;第三個稱為阿波可汗,名叫大邏便;第四個稱為達頭可汗,名叫玷厥,第五個則是沙缽略可汗的親弟弟突利可汗,名叫處羅侯。長孫晟說,在這五大可汗中,達頭可汗、阿波可汗和突利可汗都與沙缽略有矛盾。既然他們彼此有矛盾,我們就應該離強合弱、遠交近攻,充分利用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是具有戰略眼光的判斷。隋文帝一看這份奏疏,非常高興,馬上把長孫晟請來,想親耳聽聽他的高見。結果,長孫晟一邊講天下大勢、一邊把突厥的山川地圖畫出來,而且,還剖析每位可汗的強弱虛實。隋文帝一聽十分震撼,這長孫晟怎麼什麼都知道?

那麼,長孫晟為什麼對突厥的事情那麼清楚?因為當年送千金公主和親,他就是送親使團的副團長。

當年突厥和北周和親,兩邊都爭相誇耀自己的力量,所以,送親團也好,迎親團也好,各個都是容貌英俊、武藝高強。長孫晟能在精選出來的隊伍里成為副團長,可見水準很高。

果然,到了突厥後,沙缽略可汗對其他人都沒放在眼裡,唯獨看中長孫晟,挽留他住了一年多。有一次,沙缽略可汗和長孫晟一起出遊,正好看見兩隻雕爭肉吃。沙缽略給了長孫晟兩支箭,說,你把這兩隻雕射死吧!長孫晟看了看角度,只抽出一支箭,彎弓射過去,一下把兩隻雕串成了糖葫蘆。這就是成語「一箭雙鵰」的由來。

突厥民族天生崇尚英雄,一看長孫晟武藝高強,沙缽略對他佩服得無以復加,讓貴族子弟都來陪伴他,向他學射箭。特別是沙缽略的弟弟突利可汗,乾脆偷偷跟長孫晟結盟,天天來和長孫晟一起指點江山,縱論天下大事。歷史上哪個情報員有這麼好的工作條件?一年後,長孫晟已經把突厥的部眾強弱、山川地理和戰略虛實弄得一清二楚。

現在兩國交兵,他把這些成果貢獻給隋文帝,文帝能不重視嗎?馬上照長孫晟說的去做。到底怎麼做呢?

文帝派出兩個使團。一個使團往西,找上沙缽略的叔叔達頭可汗,賜給他一面狼頭纛,即狼頭大旗。要知道,突厥人崇拜狼,狼頭大旗,這在突厥人看來是權力的象徵,向他表示,隋朝更認可他的權力;還有一個使團往東,由長孫晟親自率領,找上老朋友,沙缽略的弟弟突利可汗,和他重修舊好。這不等於在沙缽略的東西兩邊各插一把尖刀嗎?

這還不算,更厲害的一招是對付阿波可汗的。阿波可汗和竇榮定交戰,結果,竇榮定讓敦煌戍卒史萬歲出馬,把阿波嚇退了。當時,長孫晟就在竇榮定身邊當偏將。他一看阿波退兵,馬上派使者找阿波。對他說:

攝圖每來,戰皆大勝。阿波才入,便即致敗,此乃突厥之恥,豈不內愧於心乎?且攝圖之與阿波,兵勢本敵。今攝圖日勝,為眾所崇;阿波不利,為國生辱。攝圖必當因以罪歸於阿波,成其夙計,滅北牙矣。願自量度,能御之乎?

人家沙缽略每次出馬都能打勝仗,可是你居然一打就輸,這不是突厥的恥辱嗎?沙缽略早就想吞併你的勢力,這次肯定要拿這件事做文章了,你估計打得過他嗎?阿波一聽,出了一身冷汗,是啊,怎麼辦呢?派人聽聽長孫晟的高見吧!

長孫晟對他的使者說:

今達頭與隋連和,而攝圖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連結達頭,相合為強,此萬全之計,豈若喪兵負罪,歸就攝圖,受其戮辱邪!

一句話,你就投靠大隋吧!阿波聽長孫晟分析得頭頭是道,馬上派使者跟著長孫晟入朝了。

沙缽略一聽阿波可汗派遣使臣入隋,怒不可遏。你打敗仗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叛變!趁著阿波可汗還沒有回來,自己率軍襲擊阿波可汗的牙帳,不僅收編阿波可汗的部眾,還把阿波可汗的母親給殺了。

阿波可汗回來一看,椎心泣血,只好掩埋老母親,向西投奔達頭可汗。達頭可汗早已投靠隋朝,一聽阿波的遭遇,勃然大怒,馬上援助阿波向東進攻沙缽略,阿波和沙缽略一交鋒,原來被沙缽略收編的那些部眾隨之倒戈,又回到阿波旗下。

這樣一來,沙缽略可就吃虧了,只好狼狽逃回東邊。俗話說牆倒眾人推,一看沙缽略實力不如從前,其他大大小小的勢力群起造反,沙缽略眾叛親離。最後,突厥逐漸分成了沙缽略的東部集團和阿波的西部集團兩大勢力。本來,突厥看著中原分裂,現在,風水輪流轉,該統一的中原政權看著突厥分裂。這就是外交戰的成果。

至此,隋朝終於迎來戰略轉折。此後,雖然隋朝並非戰無不勝,但是總體來說,已無關大局。

到了開皇四年(五八四年),沙缽略西抗阿波,南抗大隋,終於精疲力盡,撐不下去了,只好向隋朝求和。

自古以來,少數民族政權和中原政權建立友好關係,有個重要的手段就是和親。可是,現在突厥已有一位北周的千金公主,再和隋朝和親不太方便。怎麼辦呢?千金公主是個聰明人,一看形勢不利,她再也不提為娘家報仇的事了,而是主動上表,請求改姓楊,做隋文帝的女兒。這就等於突厥再度和隋朝和親。

那麼,隋朝同不同意和親呢?當時,文帝的次子楊廣,即後來的隋煬帝說,和親幹什麼,一舉滅了算了!聽兒子這麼說,隋文帝笑了。小孩子懂什麼?如果滅了沙缽略,那阿波可汗不就沒人制衡了?所以,接受沙缽略的請求。千金公主請求當隋文帝的女兒,隋文帝便重新給她一個封號,叫大義公主。這個封號有何涵義?可理解成深明大義,也可理解成大義滅親,反正,頗有點嘲諷意味。

但是,這時候,沙缽略可汗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向隋文帝上書:

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聖天子伊利居盧設莫何沙缽略可汗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義如一。自今子子孫孫,及至萬世,親好不絕。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彼之繒彩,皆此國之物。

這封信寫得太高調了。雖然當了女婿,但是處處想和隋文帝分庭抗禮。說什麼我的牛羊是你的,你的絲綢也是我的,隋文帝哪能同意。一看這情況,隋文帝給他回了一封信:

大隋天子貽書大突厥沙缽略可汗:得書,知大有善意。既為沙缽略婦翁,今日視沙缽略與兒子不異。時遣大臣往彼省女,復省沙缽略也。

既然你認我這個老丈人,我也把你當兒子看。我們兩家結了親,那我就去看看我女兒。派誰去呢?正團長是宰相虞慶則,副團長則是外交家長孫晟。為什麼這兩人搭配?一個有勇,一個有謀。

使團到了突厥,沙缽略果然耍起花樣。他在帳篷里擺滿各種各樣的兵器和珍寶,然後大模大樣地坐在榻上迎接虞慶則和長孫晟。說:「我病了,不能起來拜見,再說,我們家從祖宗以來從來沒給別人下跪過。」態度強硬。不光沙缽略強硬,千金公主也來幫腔。她偷偷地對虞慶則說:「可汗豺狼性,過與爭,將嚙人。」我家可汗是豺狼,你可別惹他,小心他咬你。這不是在威脅虞慶則嗎?怎麼辦呢?

這時候,長孫晟說話了。他說:

突厥與隋俱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女,則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婦翁婦翁!

這是搬出家禮,兩國關係先不談,既然你要當隋文帝的女婿,無論如何得拜見岳父。沙缽略一聽,愣住了,想了想沒別的辦法,只好起身下拜,跪著接受隋文帝的璽書。

眼看沙缽略氣焰被打下去,虞慶則又往前進一步,讓沙缽略稱臣。沙缽略不知道什麼叫臣,就問左右說:「何謂臣?」左右有跟隋朝打交道多的,告訴他說:「隋言臣,猶此雲奴耳。」這哪是沙缽略想要的結果?可是,既然跪也跪了、拜也拜了,沙缽略都泄氣了,再爭還有什麼意思?乾脆認命吧!

又過了一年,開皇五年(五八五年),阿波可汗和達頭可汗再次進攻沙缽略,沙缽略只好南遷到漠南,即內蒙古草原,成了隋朝的保護國。不料禍不單行,一次,就在沙缽略和阿波打仗時,有支叫阿拔的部落偷襲沙缽略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