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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他走進大堂,他上樓去套房的時候,我在大堂里等他們。站在櫃檯後面的喬伊·羅林斯從抽屜里掏東西,再把那些東西放進一個人造革的盒子里。她眼圈發黑,面色蒼白,彷彿失血過多。

「他把我解僱了。」她淡淡地說,「他給我一刻鐘的時間離開這裡。我在這兒工作了十五年,是我幫著他把這個地方弄得紅火起來的。」

「我相信他會重新考慮的。」

「你不了解萊斯特。賺了大錢以後他變得不可一世。他有上帝情結,這種情結在他的心裡膨脹。說實在的,他就是命好,他老爸的農場正好在石油城和范登堡空軍基地之間。萊斯特總認為自己是白手起家。現在他覺得他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把一個人除掉。」她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她的手在顫抖。「我需要這份工作。我的兒子還在上學。」

「他告訴你解僱的理由了嗎?」

「沒有理由,但你知道是為什麼,我也知道。我本該攔住蘇珊。他把責任推在我身上,因為他自己沒有膽量責怪應該責怪的人——他和他妻子,是他們倆把她養大的。我可以告訴你蘇珊母親的情況——」

她的臉突然凝固在一個驚訝的表情上,她似乎聽見了自己說的話。她沉默不語了。我努力讓她再次開口。

「克蘭戴爾太太有什麼背景?」

「沒什麼。她父親是搞建築的——安裝清水牆。小的時候她跟著家人四處漂泊,嫁給萊斯特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他剝奪了她上高中的權利。他當時已經是中年人了。」

「我發現了他們的年齡差距。我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嫁給他。」

「不得不這麼做。」

「你是說她懷孕了?這很正常。」

「不止是這個,還有好多事。她和一個野蠻的暴徒從聖特雷莎逃走了,他們偷走了萊斯特的車。如果他起訴她,她可能會蹲監獄。後來另一個人坐牢了。」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她沉下臉。「你是在捉弄我。你全知道。」

「不全知道。不過,我昨天恰好碰到了斯威特納。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我不認識他,真的。上禮拜他來過這裡。我很容易就能記住一個人的長相,他那次來我就記住了。他想知道去哪兒才能找到她。」

「找到克蘭戴爾太太?」

「兩個都想找。」

「你告訴他了?」

「沒有。但他們的住址不是秘密,舊金山的黃頁上就有。」她正直地補充道,「我甚至連這個都沒告訴他。」

「你提到他還來過一次。」

她的眼睛長時間的聚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當時他還是個小夥子,搭便車來的。我當時也不太老。」

「多久以前?」

「我想想啊。那時候我剛來這裡上班。蘇珊差不多三歲。十五年前了,至少。」她做了個鬼臉,「這個星期我就該待在家裡。每次這個人來都會惹麻煩。」

「十五年前他惹了什麼麻煩?」

「不太清楚。他想找萊斯特聊聊,我猜他是想向萊斯特借錢。但他走了以後,這裡就炸開了鍋。萊斯特和他的妻子大吵了一架。」

「他們為什麼打架?」

「不知道,我只聽見他們大吼大叫。你得自己去問他們。只是別告訴他們是我說的。我得找那個王八蛋對證。」

克蘭戴爾站在台階上喊我的名字。我走上台階,心裡有一點興奮。我現在充分了解她的背景情況,我盼望再次見到她。

套房裝修成廉價奢侈的風格。她坐在一張有厚軟墊的椅子上,雙腿交叉在身前,臉上剛化了一層濃妝。

我再次被她的美麗和優雅的姿態打動。無論她將自己置於怎樣的環境之中,她都能令整個房間生輝,就像一束光,或一團火。然而,她的目光是那麼的緊張冰冷。那雙眼睛透過妝容的面具看著我,昨晚她似乎沒睡好,而且責任在我。

她伸出手來握我的手,說話時手也沒鬆開。「你得把蘇珊給我找回來。她已經走了三天了,我受不了了。」

「我儘力而為。」

「萊斯特說她去索薩利託了。是這樣嗎?」

「可能性很大。反正,我已經採取行動了。你可能會幫助我。」

「怎麼幫你?」她的身體向我這邊傾斜,做出一副急切的姿態,但她的眼神沒變。她的目光流露出厭倦,似乎在注視自己的生活一遍遍地重複。「我會盡一切所能幫助你,我是認真的。」她的聲音比先前粗魯了,還帶著當地的口音。

「你認識艾倫·吉爾帕特里克嗎?」

她的目光掃過她丈夫,落回到我身上。「真奇怪,你怎麼會問我這個。我正要給她打電話。」

「為什麼?」

「她就住在索薩利托。」

「她用的是什麼名字?」

「艾倫·斯托姆。她是個藝術家,這是她的藝名。」

「號稱藝術家罷了。」克蘭戴爾說,「其實是個贗品。她連畫畫都不會。」

他很憤怒,臉漲得通紅。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生艾倫的氣,也許他只是想把氣撒在她身上。

「你見過她的作品嗎?」我說。

「見過樣品。今年夏天她給我們寫了一封信,主動要求賣給我們一幅畫。我就給她寄了錢,她把畫寄回來。」

「畫在這裡嗎?」

「我給扔了。簡直是垃圾,一個向我要錢的借口。」

「不是。」他妻子說,「她說她想把第一個機會留給我們。」

「根本沒人排隊。」

我轉向她。「最近你見過艾倫嗎?」

她緊張地瞄了她丈夫一眼。「她曾經是我的班主任。難道不是嗎,萊斯特?」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他似乎沉浸在自己不愉快的想法里。

「而且,她是傑瑞·吉爾帕特里克的母親。」我說,「你知道嗎?」

「不知道。」她又看了一眼她丈夫,尷尬地停頓片刻後,說,「我的意思是說,後來我才弄明白。」

克蘭戴爾站到他妻子和我中間,像個檢察官一樣俯視他的妻子。「是你邀請傑瑞·吉爾帕特里克來家裡的?」

「是我又怎麼樣?我覺得這是好事。」

「糟透了。你也看到結果了。是誰逼你這麼做的?是她嗎?」

「不關你的事。還有,別那麼高高在上地看著我。」

他們專註於內部鬥爭,把我給忘了。一方面為了結束這次爭吵,一方面為了我要問的問題,我問她:「上中學的時候,阿爾·斯威特納和你是一班的嗎?」

她安靜地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她的丈夫也很沉默,他的眼神很恍惚,似乎往事像沙包一樣壓在他身上。

「當時班裡的同學很多,」她說,「他叫什麼名字?」

「阿爾伯特·斯威特納。」

她把柔軟優雅如剪刀般的雙腿分開,然後重疊在一起,接著她抬起頭看她的丈夫。「別這麼瞪著我。你瞪著我,我怎麼想事情?」

「我沒瞪著你。」他想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但他做不到。

「你去喝杯酒吧。」她說。「你站在那兒瞪著我,我都忘了該怎麼說話了。」

他伸出手,摸了她一下,接著胡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別緊張,孩子的媽。我們要團結一致——你和我要和這個世界對抗。」

「當然。讓我思考一分鐘,行嗎?你去喝酒吧。」

他慢悠悠地離開房間。我一直等到聽見門鎖在他身後咔嗒響了一聲,他不情願地下了樓才開口。

「你想幹什麼?」女人說,「破壞我的婚姻?」

「看來你們之間已經有問題了。」

「不是這樣的。我一直是萊斯特的好妻子,他知道。我儘力彌補過去對他造成的傷害。」

「比如偷他的車?」

「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你真有膽量把舊賬翻出來,把阿爾伯特·斯威特納摔在我臉上。」

「昨天晚上我提起過他。你還記得嗎?你說你不認識他。」

「你只提了一下他的名字,沒說他姓什麼。中學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你確定嗎,克蘭戴爾太太?十五年前他來你們的汽車旅館找過你。」

「很多人來過這裡。」

「就在這個星期,他帶你的女兒去了另一家汽車旅館。」

她伸出手把這個說法推回來。「蘇珊不會和那樣的男人在一起。」

「恐怕事實就是這樣。」

她不安地站起身。「他想幹什麼?報復我當年告發他?」

「是你告發的他?」

「我也是不得已。如果不那麼做,我就得去少年感化院,但那是蘇珊出生前的事。」

「可是阿爾忘不了。」

「是啊。他不會忘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十五年前他來過這裡,試圖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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