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拉萊從他的營房步伐堅決地走出來,穿過大院繼續朝前走。兩個黨衛隊士兵端著槍走近他。拉萊沒有任何停頓,舉起他的包。

「政治部!」

他們放下槍。拉萊沒再開口就走了過去。他進到女子營地,徑直走向第二十九營房。他在那裡遇見了卡波,她正百無聊賴地靠在樓邊。她掌管的囚犯們都出去幹活了,她也懶得動彈。拉萊走近她,從包里拿出一大塊巧克力。巴雷茨基曾警告過她不要妨礙文身師和4562號囚犯的關係,所以她就接受了拉萊的「賄賂」。

「請把吉塔帶來見我。我在裡面等她。」

卡波把巧克力塞進她豐滿的胸部,聳了聳肩,就出發走向行政樓。拉萊進到營房裡,關上了身後的門。他不需要等很久。一束光透進來——門開了——這意味著她已經到了。吉塔看著他低著頭站在半昏暗的陰影里。

「是你!」

拉萊朝她邁了一步。她後退緊靠在關著的門上,顯然十分不安。

「你還好嗎?吉塔,是我。」

他又靠近一步,注意到吉塔明顯的顫抖,拉萊很驚訝。

「說句話,吉塔。」

「你……你……」她不住重複。

「是的,是我,拉萊。」他抓過她的兩隻手腕,緊緊握住。

「黨衛隊來找你的時候,你腦子裡都會有什麼想法?到底有想法嗎?」

「吉塔……」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能讓黨衛隊來帶走我?」

拉萊愣在那裡。他放鬆了手中緊握的手腕。她掙脫開,轉過臉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唬你。我就是讓你的卡波把你帶過來。我需要見你。」

「一個人被黨衛隊帶走,那他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明白嗎?我以為我要死了,滿腦子裡只有你。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的朋友們,不是看著我被帶走心裡有多難過的希爾卡,而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而在這裡的卻是你。」

拉萊很慚愧。他的自私讓他心愛的人備受煎熬。突然,她伸出拳頭朝他奔過來。他伸手接著她,而她撞在他懷裡。她捶打他的胸口,眼淚不住地流下來。拉萊禁受著,直到吉塔停下來。然後,他慢慢地抬起她的臉,用他的手幫她擦掉眼淚,想要靠近親吻她。他們嘴唇相遇的時候,吉塔推開拉萊瞪著他。他伸出胳膊想要讓她回到自己的懷抱,但感受到她的不情願後,就放下了手臂。她再次撲過來,將他推靠在牆上,伸手脫掉他的襯衫。拉萊驚住了,隔著一臂的距離抱著她,但她不肯如此,反而緊緊貼在他身上,猛烈地親吻他。他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她的雙腿纏繞在他腰間,她忘情地親吻,咬到他的嘴唇也不自知。拉萊嘗到了血液的咸腥,卻吻了回去。他們磕磕絆絆地挪到附近的床鋪邊,一起翻身躺了下去,撕扯著彼此的衣服。他們激情而絕望地做愛。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需求,持續良久,不能平歇。兩個人對愛和親密的渴望極度迫切,他們害怕錯過此時就再也體驗不到了。這昭示了他們對彼此的承諾,拉萊知道,此時此刻他只愛她。這堅定了他繼續活下去的決心,明天,後天,以及千萬個日日夜夜裡。無論他們活多久,他們都要像拉萊對吉塔說的那樣生活:「隨時隨地,只要我們想,就能自由地做愛。」

雲雨過後筋疲力盡,他們躺在彼此的懷裡。吉塔睡著了,拉萊久久地看著她。身體上的糾纏已然結束,取而代之的是來自拉萊內心肆虐的躁動。這個地方對我們都做了什麼?它把我們變成了什麼?我們還能堅持多久?她以為今天就是末日。是我造成了她的痛苦。我絕不能再這樣做了。

他摸了摸嘴唇,皺了皺眉頭。這驅散了他暗淡的情緒,他想到疼痛從何而來,微笑便掛在臉上。他溫柔地吻醒吉塔。

「你好。」他低聲說。

吉塔把腿蜷縮在胸前,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你還好嗎?你看起來,我不知道……雖然我進來的時候很難過,但現在想想看,你看起來更糟糕。」

拉萊閉上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發生什麼了?」

「這麼說吧,我一腳踏進了深淵,但還是退了回來。」

「總有一天你會跟我講的,對吧?」

「或許不會。吉塔,別逼我。」

她點點頭。

「現在,我覺得你最好回去辦公室,讓希爾卡和其他人知道你沒事。」

「嗯。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

「永遠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或許就只是明天。」她說。

「不,不會的。」

吉塔轉過頭,臉上泛著紅暈,閉上了眼睛。

「你在想什麼?」他問道。

「我在聽。聽牆壁的聲音。」

「它們在說什麼?」

「什麼也沒有。它們呼吸沉重,為那些早上離開,晚上卻再沒回來的人哭泣。」

「它們沒在為你哭泣,我親愛的。」

「不是今天,我現在知道了。」

「或者明天。它們永遠不會為你流淚的。現在,從這裡出去,回去工作。」

她蜷成一個球。「你能先走嗎?我要找我的衣服。」

拉萊最後吻了她一下,接著手忙腳亂地找他的衣服。穿好之後,他在離開之前又迅速地親了她一下。營房外,卡波又回到了她靠著牆的地方。

「感覺好些了,文身師?」

「是的,謝謝。」

「巧克力很好吃。我還喜歡香腸。」

「我會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你得做到,文身師。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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