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38

因為他還沒有決定。

他的自尊讓他無法向亨特和馬西森這樣的人服輸——他們是人,不是神。他憎恨一個人凌駕於其他人之上,如果他服輸就等於默許那樣的事發生。但是……但是……他不斷地看到幾百張不認識的臉,開著新車去上班,或者在失業救濟金申領處簽字。一個人的生命相對於幾千個人的生命……這不公平,不應該讓他來作決定。

那麼,有什麼能阻止他做出別的選擇?他沿著考斯托非大路往城區開,經過門森曾用過的辦公地點,決定順便到托菲肯廣場看看。戴維森這個時候應該不在,但是他可以看看吉萊斯皮的文件查得怎麼樣了。

值勤的警務員放他進了門。雷布思走過寂靜的大廳上了樓梯。刑事調查組辦公室里唯一的人就是拉布·伯恩斯。

「哎呀,約翰,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高雅的談話?咖啡飲料?」

「確切地說是幾袋垃圾。」

「呃?」

於是雷布思做了解釋。伯恩斯搖了搖頭:「關於它們我什麼也不知道。」

「也許它們被鎖到什麼地方去了。」

「它們可能在儲物櫃里。等一下,我來拿鑰匙。」

可是儲物櫃里什麼也沒有。

「你不會以為它們被不小心弄丟了吧?」

雷布思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我可以用一下你的電話嗎?」他撥了戴維森的號碼。「是我,文件在哪裡?」

「約翰,我過一會兒打給你。」

「文件在哪裡?」

「這是命令,約翰。」

「什麼?」

「它們被徵用了。我準備早晨告訴你。」

「是誰?」

戴維森過了很久才回答:「副局長辦公室。」

雷布思重重地摔了電話。該死的艾倫·甘納!

「你知不知道副局長家裡的號碼,拉布?」

「哦,可不是嗎,我們好像是好朋友。」

雷布思的表情迫使他閉了嘴,在緊急值勤表上找到了號碼。雷布思撥通電話,等了又等。是一個女人接的,裡面傳來了大笑。是一個晚會,也許是宴會。

「請找甘納先生。」

「我應該說你是誰?」

「沃爾特·迪斯尼。」

「什麼?」

雷布思生氣得發抖。「把他找來就是了。」

整整一分鐘過後,甘納拿起了話筒:「哪位?」

「是雷布思。你他媽的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你怎麼敢這樣跟我說話!」聲音被壓低了,因為甘納不想讓另外房間里的客人聽到。

「好的。我尊敬地問你,先生,你他媽的在玩什麼把戲?」

「你什麼意思?」

「吉萊斯皮的文件在哪裡?」

「在焚化爐里。」

甘納掛斷了電話。雷布思再打了一次,線路忙——聽筒沒有掛回去。雷布思從伯恩斯那裡把緊急值勤表抓來找到了甘納家的地址。

「如果你願意,可以用我的電腦。」伯恩斯說。

「幹什麼?」

「寫辭職信。」

「拉布,」雷布思對他說,「你說了我想說的話。」

雷布思按了很久的門鈴。甘納開門時,看上去並不吃驚。

「到我書房裡來。」他生氣地說。

雷布思走在他後面,聽到了宴會上傳來的聲音。他沒有跟隨甘納走進書房,而是走向一扇關著的門,然後打開。

「晚上好,」他說,「很抱歉把主人拉開,我們只要一小會兒就好。」

他向客人們微笑著,再次關上了門,然後才走向書房。桌邊有市長夫婦,警察局長和夫人,還有甘納的妻子。還有兩個座位,一個是甘納自己的。

「伊恩爵士不能來了,是不是?」雷布思推測說。

甘納關上了書房的門。「他會跟我們一起喝咖啡的。」

「真溫馨。」

「你看,雷布思——」

「我在來這裡的路上隨便想了想,想到了一些事。是這樣:麥克奈利在查特斯的牢房裡不是為了找出真相;他在那裡是為了保證查特斯守口如瓶。你證明了這一點,因為查特斯給麥克奈利錢讓他去把吉萊斯皮議員嚇走。整場戲從一開始就是掩人耳目,無論弗勞爾知不知道你的花招。你希望整件事情都被隱瞞下去,既然你已經把那些文件燒掉了,它就永遠不會被發現了。」

「那是由你決定的。」

雷布思搖搖頭:「不,我不名一文。你們這樣的人才處在關鍵的位置上,而你他媽的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你會一直是亨特的傀儡,一直到你當上警察局長。」

門鈴又響了,甘納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伊恩·亨特爵士和他在一起。

「好呀,警督,」亨特說,一邊脫去外套,「你好像無處不在。」他的手伸進口袋,掏出一盤磁帶。「都在這兒。」他說,把它遞給了甘納。

雷布思感覺腳下的地板在動。「你錄下來了?」他說。

亨特笑了:「謝天謝地他沒有讓我們都脫衣服。」

雷布思點點頭:「我開始明白了。」

「伊恩爵士,」甘納說,「一直在搜集一個令人難堪的醜聞的證據。」

「而這場醜聞,」雷布思補充說,「自然而然會缺少一個重要的名字。我早就應該知道,從一開始蘇格蘭政府辦公室就牽涉其中了。我無法想像監獄長——尤其是像大塊頭吉姆·弗萊特這樣的監獄長——會隱瞞麥克奈利的口供。可是有常務官撐腰的副局長……哦,那是另外一回事。畢竟,蘇格蘭政府辦公室控制著大家的錢包。」他的目光定格在亨特身上,「還控制著其他很多事情。」

「雷布思警督,」亨特冷冷地說,「生活中有一項真理:常務官和聲名狼藉的事不能扯在一起。為一個國家著想,他必須受到保護。」

「儘管他徹徹底底牽涉其中?」

「儘管那樣。」

「這真噁心,」雷布思說,「這磁帶算什麼?保險起見的策略?」

「我在準備一套文件,」甘納說,「非正式的,會鎖起來。」

「如果將來有什麼事情泄露出去了……」

「文件將會證明,」亨特說,「查特斯和其他人的做法是違法的。」

「並且涉嫌謀殺?」

亨特點點頭。

「馬西森呢?也會提到他嗎?」雷布思笑了,「對不起,我問了個蠢問題。當然會提到。你會把所有東西都出賣給法庭以此挽救自己的性命,你——」

「虛偽?」亨特提示道,「為了公眾的利益,虛偽是可以被接受的。」

「你知道嗎,」甘納補充說,「我可以把你從警察局除名。」

「我會跟你鬥爭到底。」

甘納微笑著:「我知道你會的。」

亨特碰碰甘納的胳膊:「我們讓你的客人等了太久了,艾倫。」

甘納的眼睛一直看著雷布思:「在正常的情況下,我們是歡迎你加入我們的。」

「如果你們要完蛋了,我是不會加入的。」

「據我所知,」甘納說,「是你要完蛋了。」

「提醒你一些事,警督,」亨特觀察著他的手杖,「你也參加了會議。磁帶上也有你,聽著人們承認自己的罪行。我沒有聽見你告誡他們,我沒有聽見你幹了什麼。如果真的有人問起來,也會連你和其他人一起問。」

「我送你到門口。」等著做警察局長的人對雷布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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