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22

「我所擁有的,」雷布思承認說,「只有問題和未了結的事,沒有哪一個可以讓我更進一步弄清楚麥克奈利為什麼要自殺,或者為什麼議員這麼害怕。另外,市長看到紙上潦草地寫著的『戴爾基第』之後,突然就不要我們再找他的女兒了。」

他往聖雷納德打電話,和布萊恩·霍爾姆斯說話。暖氣漏水的情況更嚴重了,他的嘴巴也更痛了。他身後的起居室里全是裝滿紙條的垃圾袋。他感覺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那兒,只是他無能為力。

「那又怎樣?」霍爾姆斯說。

「謝謝你的信任票。」

「你指望我說什麼?」

雷布思揉著鼻子周圍的皮膚,他可憐的牙齒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我打電話的原因,」他說,「是想問一下達根的情況怎麼樣。」

霍爾姆斯揉搓著一些紙:「這個我可以幫你。保羅·達根是愛丁堡的拉切曼 。他瞞了理事會很多年,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不付給他們一分錢的房租,但是他已經申請並且也分到了四處理事會的房產……這是我們現在能查到的數目,可能還有其他的。他不介意分到那些難以出租的房間,這是他的成功秘訣。」

「他怎麼做到的?」

「一連串的假名字,還有被他拖到房屋辦公室和他一起參加面談的女孩,陪同的還有幾個小孩。那些女孩是他的朋友,小孩也不是他的。」

「但是在會談的時候他就成了他們的父親?」

「這樣他就有了優勢。一旦他分到房子,他所做的就是把它租出去。我很奇怪他能找到房客。和他擁有的其他房子比起來,索騰監獄裡的房間簡直就是宮殿。」

雷布思把手伸進褲子後面的口袋,掏出他在威弗利來訪中心拿的卡片。保羅,廉價房屋出租。

「你覺得為什麼,」雷布思問,「威利和迪克西可以挑選達根最好的房子?那麼大的房子,他可以讓更多的人擠進去。」

「一點沒錯,我在格蘭頓查到的房子里,起居室、廚房、浴室里都有睡袋。」

雷布思看著卡片上的電話號碼:「也許我要和我們的貧民窟小房東朋友談一談。法梅爾一直給你找活兒幹嗎?」

「他總是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是怎麼告訴他的?」

「我可以什麼都不說。我只希望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麼,先生。」

「好的,布萊恩,萬事開頭難。」

雷布思掛斷電話撥通了卡片上的號碼。

「你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禮貌但是不年輕了。

「呃,保羅在嗎?」

「我幫你叫他。」

「謝謝。」

她放下聽筒。他能聽見她叫她兒子的聲音,她兒子可能在卧室里數著襪子里的零錢。終於,聽筒被接了起來。

「喂?」

「保羅?」

「你是誰?」

「我叫約翰,我看見你在收容中心貼的廣告了。」

「哪一個?我貼了十來個廣告。」

「威弗利後面的那個。」

「哦,知道了。」

「我需要租一間房。」

「你有社會保障金嗎?」

雷布思隨口編了個謊言:「我會付給你現金,如果你不放心的話。」

「不是,只不過你找我的時機不合適,約翰。這段時間我壓力有點大,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很明白壓力是什麼。」

「所以這段時間我沒有做什麼新的生意。」他停頓了一會兒,「你剛才是不是說現金?你需要租房單嗎?」

「現金,不需要租房單。」

「那麼,約翰,我們是不是可以見一面?」

雷布思微笑了,但沒發出聲音:「地址是什麼?」

「沒有地址。你知道雷斯警察酒吧嗎?」

雷布思不再笑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可是達根誤解了他的沉默。

「不想去那兒,是吧?有麻煩,是嗎?」

「有一點。」

「我們在外面見面吧。我可以帶你去附近的房子看看,就在海邊。那個地方現在發展得很快,順便說一下。」

雷布思幾乎佩服起這個人來。「什麼時候?」

「五點整。」

「我會去的。」雷布思說。

他又給霍爾姆斯打了電話:「拉切曼的房子中有沒有靠近海邊的?」

「雷斯?沒有。」霍爾姆斯說,「離雷斯最近的地方是在格蘭頓,為什麼問這個?」

「你們還沒有找到所有的地方,就這樣。」

五點差五分時,他走在警察局對面的路上,然後停在一座廢棄的樓房門口,離人行道只有兩步之遙。雷斯地區還在跌跌撞撞地向前發展,匆忙翻新的建築物里新開了時髦的咖啡館和餐廳,而它們往往是從大面積的未出租的建築里划出來的。這些新興商業場合總是給人一種臨時搭建的感覺,似乎總是「剛剛開業」。雷斯的繁榮逐漸開始波及海邊,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只有幾家倉庫被改建,還有兩間高檔的酒吧。現在發展有了新勢頭:新的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總部建在了維多利亞碼頭,那裡的船員之家已經變成了豪華飯店。

但是雷斯仍然保留了它古老而獨特的魅力。它仍然是這個城市裡唯一能在白天看見妓女的地方,她們穿著短裙和破舊的夾克衫在那裡受凍。霜布思在去伯納德大街的路上碰到過幾個,她們正準備帶客人回家做生意。

他在門口站了一刻鐘,保羅·達根才出現。這個年輕人穿了一件長到腳踝的黑色羊毛大衣,領子豎了起來。他腳上穿的是白色運動鞋,非常新,經過的汽車前燈照在上面閃閃發光。

雷布思從馬路對面走過來的時候,達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在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在等我嗎?」雷布思說。

過了一會兒達根才弄清楚情況:「天哪,你要幹什麼?」

「是我打的電話。我們不知道你在海邊還有房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要這樣,保羅,我們談一談。」

「在那兒?」

雷布思朝警察局的方向看去。「不,」他說,「不是在那兒。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懂嗎?」

雷布思一手抓住達根大衣的袖子,邁開了步子。

「我們要去哪兒?」達根問。

「我們只是走走,就這樣。我有個問題要問你。我們知道你有四五處房產,而且我們知道索騰的房子是其中最好的,你本可以要貴得多的租金。那麼你為什麼只選了那兩個房客?」

達根停了下來:「這是不是個圈套?你帶了錄音機嗎?」

雷布思笑了起來:「對付像你這樣的小蝌蚪?別緊張,小夥子,你是理事會的麻煩,不是我的。」

雷布思又開始向前走,達根趕上了他:「那麼你要幹什麼?」

「我對威利和迪克西感興趣,就是這樣。你告訴過我你是他們的朋友,所以我現在對你也有點感興趣了。」

「那就是我為什麼給他們那間房子的原因,」達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他們是我的朋友。」

「你給他們的?他們不付房租嗎?」

「哦……哦,不是的,他們付房租。我的意思是——」

「不要多費事了,小夥子,別試圖杷一個謊言跟另一個謊言混在一起,這樣你永遠都跟不上。我猜他們是給你打工的。他們具體做什麼?」

達根咬著嘴唇。「他們幫我收房租。」他最後說。

「然後就可以免費租你的房子?這樣合理一些。別人看到你的時候,只不過看到一個皮包骨頭的年輕孩子,一個傻小子。對付那些房客,你需要助手,不是嗎?以防萬一有人不付房租。」

達根點點頭。

「他們干這個很合適,」雷布思繼續說,「威利很有頭腦,他可以和不付房租的人理論;如果不奏效的話,瘋狂的迪克西就要發揮作用了。是不是這樣的?」

「是的。」

雷布思吸了口氣,像是在思考。「綁架是誰的主意?」他隨隨便便地問道。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一點都不知道那件事!他們只是向我借車!」

「一定是威利的主意,」雷布思繼續說,無視達根的話,「迪克西沒有那個腦子。」他轉向達根:「當然,除非這是你的主意。」

達根要抗議,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他們繼續默默地走著。

「好吧,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是吧?」

雷布思聳聳肩:「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針對你,保羅,除非你對我撒謊。對我撒謊是不明智的。」

「我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你當然知道。像你這樣的小氣鬼沒有回報的話是不會借給人任何東西的。」雷布思掏出柯絲蒂·肯尼迪的照片,「你看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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