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不識君 第十七章 居高聲自遠(4)

江琉瑩離開尋芳苑之後,便回了自己的船上。

這會兒蘇州城裡所有的客棧都已經爆滿,許多地方連走道和大廳都睡滿了人。

依照現在蘇州城中武林人士的人數,想找到客棧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她其實並沒有對白非夜留宿青樓這件事而感到生氣。

她只是在氣自己。

氣自己居然輸給了過去的自己!

白非夜是瞎子嗎?

現在的自己分明比過去那個自己要迷人得多,為什麼他卻始終無動於衷?究竟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再次心甘情願的愛上自己?

其實她也明白,辦法很簡單。她只需要摘掉自己的面紗,讓他看到自己的臉,並且告訴他,自己沒有死。他對自己的愛一定會到達一個新的巔峰。

但是!

她既然已經放出話去,就沒有道理再自己去摘面紗。否則,那也太沒面子了!

江琉瑩嘆氣,待湖面上的冷風一吹,倒是稍微冷靜了些許。

她現在所佩戴的面紗,是在尋芳苑裡拿來的,為了和衣服搭配,便選了一條白色帶一圈銀鈴鐺的,所以,當風一吹,便會發出一連串的「叮嚀」聲。

就在這時,耳邊除了風聲和鈴聲,還有一眾利器破空而來的聲音。

「咻咻咻」幾聲傳來,似乎有什麼東西釘在了船上。

江琉瑩循聲望去,便見幾個鐵爪勾住了船身。她不疾不徐,走到船邊,便見碼頭上有幾個粗曠的大漢正手執繩索,將爪鉤的繩子固定在了纖樁之上,似乎是想沿著繩索攀爬上船。

幾人為首的地痞頭頭見了江琉瑩,立即舔著臉笑道:「小娘子,舞跳完了就這麼走了?哥兒幾個銀子賞了好幾十兩,你是不是該下來陪咱們樂呵樂呵?」

江琉瑩不說話,只陰沉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他。

那人又恬不知恥地笑道:「不過你要是不想下來也可以,我們可以去床、上去陪你玩啊!啊呸,瞧我這嘴,是船上、船上!」

說話的這人,在蘇州城內小有名氣,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著自己家財萬貫,官商勾結,做了不少逼良為娼的缺德事。

他剛剛也派人在碼頭附近打聽過了,說這船上進出的就只有一位姑娘,壓根沒見著旁人出入,所以他認為,這個姑娘是隻身一人來到此地,勢單力薄。

那麼事情就很好辦了,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想要欺辱一番,實在不是什麼大事。她若實在覺得委屈,大不了事後再將她娶回去,做個第三十九房的小妾嘛!

碼頭上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大多是各家的船工,也有一些江湖人士。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也只是看著。

江琉瑩也不著急,索性攀上了船舷,坐在欄杆之上。她的裙擺又輕又長,風一吹便飄蕩在空氣里,遠遠看去,就像是從天上下來的仙子。

她偶爾露出小半截白晃晃地大腿,更是讓所有人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她太明白男人喜歡什麼了。

不是全部裸/露,而是若隱若現的,欲拒還迎。

當然,她的本意並非想勾引誰,只不過這尋芳苑裡的衣服就是這樣,導致這一群男人都為之瘋狂。

「小娘子,哥哥們這就上來陪你玩嘍!」地痞頭頭說著,雙手一揮,便招呼著手下的嘍啰順著繩索攀上船去。

江琉瑩側頭看著他們一行約六人,大約攀在繩索的中間時,她瞥見了其中一人的嘴裡淌下了連串的口水,頓覺一陣噁心。

江琉瑩「啪」地一掌擊在船舷上,那六根爪釘便齊刷刷地脫離模板,飛了起來。

繩索沒有支撐,那六人立即掉下水去。

「撲通撲通」地落水聲接連響起,但是他們誰都沒發覺是江琉瑩動的手。

岸上的人群爆發出驚天的笑聲,碼頭裡的船夫大多都是本地人,知道這小霸王平時就無法無天,今兒本來以為姑娘又要橫遭毒手,沒想到他們竟連船都上不去。

大夥的笑聲讓江琉瑩的心情陡然好轉,她勾了勾手指頭,笑道:「來呀,你若能上來,我就跟你走。」

水裡的人見狀,就像是得了某種信號似的,沖著她吹直口哨,叫嚷著:「小娘子,不如你跳下來,跟我們一塊兒游水,也不失為一種情趣!」

江琉瑩眉開眼笑,「哈哈」一笑,搖頭道:「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她的目光里充滿著誘惑,還帶著些挑釁的意味,那幾人立即又攀上岸,吩咐隨從去找了許多人來。

但無論他們來多少人,用了多少纖繩爪鉤,都不能得近船身。

末了,當明月高照,已近午夜,江琉瑩才「啊」地一聲,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凡夫俗子,真是無趣。」

說完,她便一個轉身,進了艙里。

她「啪啪」兩聲擊掌,便喚來管事的老囚,吩咐道:「置辦些酒菜與洗澡水,再將船行駛到湖中,我不想讓旁人再來打擾。」

「是。」那人頷首,很快便吩咐下去。

船隻的槳在水底,數十名囚犯在船底划船,所以岸上的人會覺得這船在無風自動。

那地痞累得氣喘吁吁,癱坐在碼頭邊,愣愣道:「莫非真、真的是神仙?」

他身邊的跟班面面相覷,卻也沒有人反對。

這樣的女子,不是神仙,是什麼?

經過這樣一鬧,江琉瑩的心情還算稍稍有所緩解,但是在白非夜這個問題上,她仍是好無頭緒。

怎麼才能讓他再次愛上自己,這是個大問題。

江琉瑩洗漱一番,換上了自己最愛的大紅裙,等再出來的時候,船已經駛到了太湖中心,遠離塵囂。

而這時,她的船邊上,仍舊不遠不近的跟著一艘船。

那艘船裝飾華麗,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人家。

那艘船從碼頭一直跟到了這裡,顯然是為了江琉瑩而來。江琉瑩坐在甲板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月色,根本沒打算理會邊上的人。

那艘船上的人見她出來,很快便朗聲喚道:「陸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江琉瑩喝到微醺,她沒有轉身,也沒有看他們,顯然她並不好奇那人是誰,也不想理會。

更加沒有聽清他們嘴裡說的是「陸姑娘」。

那人又道:「陸姑娘,我們能否過船一敘?」

江琉瑩這時才聽清,他們竟叫自己「陸姑娘」。

一個久遠到連她都快要忘記的名字。

一個驚鴻一瞥,一閃而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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