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怨憎會 第十九章 相思輕放下(6)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弟子們都回來了,白非夜仍在撫琴。

他的琴音蕭瑟寂寥,卻又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溫暖,沁人心脾。

客棧里的人大多伴著他的琴音睡去。

臨近子時,紅綾忍不住又往他身上靠了靠,道:「公子,妾身有些冷,我們回去歇息吧。」

「嗯。」白非夜點點頭,正準備起身時,卻見廊下走來一紫衣華服的公子,正是沈書寒。

沈書寒的手裡拎著一壺酒,正朝著自己走來。

白非夜遠遠見了,便對紅綾道:「你先回去等我,我一會就來。」

紅綾點點頭,輕喃道:「妾身告退。」

紅綾走後,沈書寒便緩步而來,二人隔著琴桌相視一笑。

「白公子琴藝精湛,教人佩服,我在樓上聽了許久,終還是忍不住,想來與你暢聊一番。」沈書寒晃了晃手中的酒壺,道:「介意我坐下么?」

白非夜咳嗽了兩聲,便笑著對他搖了搖頭:「請坐。」

沈書寒將酒壺放在桌上,又從袖口裡拿出兩隻精美的酒杯,一人斟了半杯酒後,才道:「這酒雖然比不上千日樓中的千日醉,但是也可略作一嘗,請用。」

「多謝沈少俠的美酒,白斐卻之不恭。」白非夜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喝完後,面色便有些紅了。

白非夜捂著胸口,似乎在強忍咳嗽。

沈書寒不無擔心道:「白公子的身子可還撐得住?」

白非夜艱難的揚起微笑,點了點頭:「尚可。」他說完,臉色果然好看了一些,顯是已經順過氣來。

沈書寒不敢教他多飲酒,便找了個話題,笑道:「白公子這一路,似乎與靜語師妹走得頗近?」

白非夜搖頭一嘆,看向陸靜語的房間窗戶,苦笑道:「紅衣佳人白衣友,朝來同歌暮同酒,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只戀長安某。」

「哦?莫非你這一路,只是為了靜語師妹而來?」

白非夜點了點頭:「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呀……」

沈書寒的笑意更深了:「據我所知,靜語師妹尚未婚配,也無心上之人,又怎會有明月照溝渠這一說?」

白非夜嘆了一口氣,擺手道:「女人心海底針,不說也罷,但我相信,憑我真心換真心,總有一天會打動她的。」

「那就提前祝賀你了。」沈書寒說著,又揚起了酒杯,與他舉杯共飲。

二人心頭各有所想,但是見到了年歲相仿,又同樣是這世上龍鳳麟角之時,到底還是會有些惺惺相惜。

「不知白公子可會武功?」酒過三巡,沈書寒總算問出了心頭的一個疑惑。

他感覺不到白非夜身上有武功,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真的不會功夫,二來則是他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但是後者的可能微乎其微,他還沒有見過在這個年紀,武功能在他之上的人。

白非夜咳嗽了兩聲,嘆道:「在下身子單薄,實非練武之才,慚愧慚愧。」

沈書寒恍然,心頭也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二人喝了一壺之後,仍覺得不夠,便搭夥一起去了廚房。

他們在廚房裡抱著酒罈對飲,幾乎又喝了三大罈子酒後才盡興而去。

沈書寒回了自己的房間,而白非夜卻徑直上樓,敲響了陸靜語的房門。

「靜語——靜語——」白非夜紅著臉,借著酒力,在半醉半醒間撒潑打諢,全然不顧平日里的風度與姿態。

「靜語——你再不開門我可就闖進去嘍?」

「啪啪啪!」白非夜將陸靜語的房門拍得啪啪響,已經驚擾了不少人。

但是陸靜語就是不出來,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開門。

這時,白非夜忍不住道:「陸靜語,再不開門,我可就叫嘍——」

「啪啪啪——」又是三聲過後,白非夜沉了一口氣,大聲道:「江——」

這時,門「嘩啦」一聲大開了來。

陸靜語陰沉著一張臉,怒氣沖沖的看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非夜打了個酒嗝,嬉笑道:「將才你在幹什麼?怎麼一直不開門吶?」

「我為什麼要開門?」陸靜語翻了個白眼,道:「有事快說。」

「你不請我進去我怎麼說啊……」白非夜張開雙手,朝陸靜語撲了過去。

陸靜語「啊」地一聲尖叫,終於讓一旁聽牆角的無雙城弟子站了出來。

沈君和沈沐澄早已經被他吵醒,這會兒衝出門時,也是穿戴了整齊。

「靜語師妹,出什麼事了?」沈沐澄關切道。

「他……」陸靜語紅著眼睛,一臉委屈地推開了白非夜,氣道:「他就是個無賴!」

「我不是無賴!」白非夜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我就是仰慕靜語姑娘,想跟她交個朋友而已。」

「交朋友可以,不過不需要在三更半夜吧?」沈沐橙蹙眉,吼道:「你再這樣,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沈沐澄拔出佩劍,劍光明晃晃地,隨著燭火跳躍,同時,她再次喝道:「師妹,快到我身後來,我來保護你!」

陸靜語立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逃也似的跑去了沈沐澄的身後。

但是就算她表面覺得自己得救了,心裡還是覺得很忐忑。

依照白非夜的武功和性子,她實在猜不到,下一刻他會做出什麼事情。

白非夜打著酒嗝,一臉笑意。

就在這時,幾人的身後傳來了紅綾和紫衣的聲音——

「公子,您怎麼喝了這麼多?」

「少爺,妾身扶您回去歇息。」

二人的聲音一個陰冷,一個甜如蜜糖,但是無論是哪一個,語氣里都透露著對他十成的關心。

白非夜被二人一左一右的拉走了,臨了還不忘頻頻回頭,嚷嚷道:「陸靜語——本少爺現在在追你!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你什麼時候才肯答應我呀?」

「夠了少爺!您喝多了,有話明天再說。」紫衣沉著臉,看了陸靜語一眼,便拉著白非夜離開了。

這一出鬧劇,終於在白非夜三人離開後落下了帷幕。

眾人也沒太當一回事,白斐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實在是無可厚非。畢竟,這是許多男子心裡都想乾的事情,他們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沒有那樣去做罷了。

經過昨晚那麼一鬧,白非夜索性不再顧忌了,他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哪怕懷裡還抱著紅綾,只要一看見陸靜語了,就會對她拋個媚眼。

紅綾和紫衣對此無所表示,更讓一眾男弟子們羨慕得一塌糊塗。

「真是艷福無邊……」沈君吸吸鼻子,側頭對陸靜語道:「師妹,你可千萬要穩住,不能被他的皮相所迷!只有我,才是對你一心一意的!」

陸靜語啞然,苦澀一笑,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君見她很是尷尬,旋即又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不要有壓力,我永遠都是你的好師兄。」

「謝謝師兄。」陸靜語燦然一笑。

一行人到達另一個小鎮後,小鎮子上恰好有集市。

集市裡什麼都有,不比蘇州城裡市集的規模小。

白非夜一擲千金,只要是陸靜語看過的攤販,所有的東西都買了一份,然後拎著包跟在她身後。

到後來,陸靜語的身後跟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商小販。

不管她怎麼拒絕,怎麼橫眉冷對,白非夜都始終跟在她後頭,繼續豪擲千金。

沈沐澄看著她的臉,搖頭驚嘆著:「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你這一天收到的禮物,簡直比我這十五年來收到的禮物加起來都還要多。」

「師姐不要取笑我了,你知道,我不喜歡他。」陸靜語面露苦色,很是不知所措。

沈沐澄一愣,道:「那你喜歡誰?白公子的外貌不俗,有錢多金又貌美,這樣的公子世上可不多見呀,他除了不會武功和妾侍多了一些以外,可以說是完美。」

「我就不喜歡他拈花惹草,還手無縛雞之力!」陸靜語一個頭兩個大,不想再繼續談論白非夜。因為只要一提起他,就會勾起她無數的不好的回憶。

陸靜語被他這樣一鬧,也沒心思逛街了,跟沈沐澄匆匆道了句「我先回去了」之後,便一個人先回了客棧。

不,應該是一堆人跟著她回了客棧——風箏,燈籠,手鐲,臂釧,戒指,桂花糖,雜七雜八,什麼都有,滿滿堆了一屋子。

陸靜語氣得關上了房門,一個人趴在床/上生悶氣。

她真的不明白,白非夜究竟想幹什麼!

過去尚在重冥教時,他對自己頤指氣使,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自己因他受了多少災難就不說了,就說他對自己的好和寵愛,實在更讓自己難以承受。

還記得他說過,愛是尊重,是不舍對方難過。

而他的實際行動呢?

他簡直恨不得全世界都來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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