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紫薇遺芳 第二十二章 焚畫

「這是……江瓊林?」武瑞安面露驚愕,顯然沒想到影響辰曌至此的人,會是她從前全然不在意的一個男寵!

這幅畫……不是已經塵封了嗎?

安素雲心頭的驚訝不比武瑞安少,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

安素雲是辰皇身邊最親近的女官,知道江瓊林在辰曌的心中是怎樣一個存在。若辰曌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瞞著所有人將畫拿了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鍾旭和師文昌都不知道江瓊林的故事。師文昌一直垂著頭,安靜地立在一旁,無所表示。鍾旭則秉持著一貫清冷的態度,直接拿來一柄燭台,將畫放在銅盆之上點著。

火焰竄得很快,幾乎片刻的功夫就將畫卷燒掉了一半。

眼見火勢漸大,江瓊林的眉目在火焰中漸漸變紅,這時,辰曌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床上跳下,一躍而起,飛撲到火盆邊上,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用衣袍將火撲滅。

隨後,她將餘下的畫緊緊抱在懷裡,哀求地看向鍾旭:「夠了,夠了……魅已經死了對不對?能否把這些留給朕?」

鍾旭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朕說行就行!這是聖旨!是命令!」辰曌發了狂似的大喊,師文昌和武瑞安連忙走來,將辰曌扶起。

辰曌披頭散髮,雙目血紅,眼眶中更有晶瑩在閃爍。

辰曌從未失態至此,這是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模樣。

安素雲說:「陛下,請您不要意氣用事,只不過是一幅畫,大不了再找人重新畫過……」

武瑞安接道:「是啊,母皇,兒臣這就去召集天下畫師,讓他們……」

「閉嘴!」辰曌怒目相向,掃視了一圈,道:「瓊林已經去了,難道連一幅畫都不能留下嗎?朕這麼多年來,安邦治國,輔佐朝綱,從未求過旁的……現在就這樣一點渺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嗎?現在只有朕……只有朕能保護他了……」

辰曌的聲音里,帶了些許哭腔,雖然仍是哀求的語氣,但是卻也帶著不容旁人反對的命令。

鍾旭嘆氣,道:「陛下,您現在的不冷靜,都是因為這幅畫在作祟,一切都等貧道燒了這幅畫再說,可好?」

「不行!朕不允許!這是朕的瓊林,你們誰都不許碰他!」辰曌雙目赤紅,儼然一副已經被觸到逆鱗,臨界爆發的地步。

鍾旭沒有繼續刺|激她,而是將手放在背上,一副要拔劍的模樣。

「不要亂來!」辰曌突然一聲暴喝,與此同時,甩開了武瑞安和師文昌,將一旁的燭台上的蠟燭拔下,將尖銳地燭台對著自己的脖頸,大吼道:「你今天若是燒了瓊林,朕也不願獨活!」

師文昌見了,連忙攔住鍾旭:「道長,快放下劍!」

武瑞安也走過去,摁住了鍾旭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婦人之仁。」鍾旭嘆息,極不情願的放下劍,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辰曌,接道:「陛下,貧道明白畫中人對您很重要,但是貧道想要告訴你的是,不管過去他對你有多重要,現在的他都只是想要害你性命的魅,你必須放棄他。」

「不!是朕害了瓊林!瓊林怨恨朕也是應當的!你知道嗎……他跟朕說,地下好黑好冷……他的傷好痛……他希望朕去陪他!朕已經負過他一次,朕不能再拋棄他第二次!」辰曌聲淚俱下,凄凄哭訴,讓身邊的人都是好一陣揪心。

就在局面進入僵局,安素雲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陛下,奴婢有一事未稟。」

辰曌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什麼事?」

安素雲接道:「在江瓊林臨死前,他曾交代過奴婢一句話,奴婢從未對您說起,請陛下責罰。」

「瓊林……瓊林對你說過什麼?」辰曌一愣,遲疑道:「可是有話要對朕說?」

「回陛下的話,正是。」安素雲跪在地上,始終沒有抬頭。

辰曌連忙走到她身前,抓著她的雙臂,急道:「瓊林說什麼了?他說什麼了?」

「他說……是您給了他一個美好的希望,一個旁人欣羨的前途,是您給了他光明的未來,讓他曾經嘗試過張開羽翼,雖然您也同樣折斷了他的翅膀,但他永遠會記得,沒有您,他就從未體驗過翱翔。他不悔,不怨。」

「瓊林……他真是這樣說的?」

「回陛下的話,是。」

「他……沒有怪朕?」

「回陛下的話,是。」

「啪嗒」「啪嗒」……接連兩聲,安素雲明顯感覺到有兩滴灼熱流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她慌忙抬頭,便見辰曌滿目怔忪,一臉淚痕。

淚水斷了線,從辰曌的眼眶裡淌出。

就在辰曌失神的片刻,安素雲飛快地搶走了她手中的燭台和畫軸殘卷。

安素雲抱住辰曌,將燭台踢到一邊,將畫卷扔給鍾旭,隨即緊緊抱住辰曌,不讓她有任何動作。

「你幹什麼!你給朕滾開!放開朕!」辰曌重新變得狂躁起來。

鍾旭眼疾手快接過畫卷,再次點著,畫卷便在他的手裡化作了灰飛,最後連一點灰燼都沒能留下。

辰曌眼睜睜地看著畫卷燃燒殆盡,眼神從暴怒,變成了驚訝,然後是怔忪和疑問,到最後變成了一灘死水,毫無波瀾。似乎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沒有關係。

「朕怎麼了?」

辰曌平靜下來,見安素雲緊緊抱著自己,問她:「你在幹什麼?」

「陛下,您沒事了?」安素雲驚疑交加,滿臉不可置信。

辰曌蹙眉,不解道:「朕能有什麼事?」

「陛下終於沒事了,真是太好了!」安素雲連忙放開辰曌,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沖她磕頭。師文昌也緊跟著跪在地上,三呼萬歲。

辰曌就像做了一場夢,方才大夢初醒。

辰曌捂著頭,回到床邊坐下,這時候,恰好鼓樓的第一聲鐘聲響起。

「咚咚咚——」厚重的鐘聲響起,每一聲都震懾心魂,發人深省。讓人的心都跟著平靜。

「來人,」辰曌淡淡道:「更衣。」

「母皇,您這是……」武瑞安不解。

「該早朝了。」辰曌一臉淡然,恢複了平時氣定神閑,不苟言笑的模樣。

辰曌對鍾旭說:「鍾道長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朕很欣賞你,希望你能留下幫朕。」說完,她又看向武瑞安,道:「安兒,你好好招待鍾道長,具體的事宜等朕下朝之後,再與你們具體商議。」

「兒臣領旨。」

「貧道遵命。」

安素雲和師文昌很快便打開了寢宮大門,呼喚一群婢子魚貫而入,伺候辰曌梳洗。

辰曌更衣梳洗時,武瑞安和鍾旭便離開了。他們在師文昌的帶領下,去了偏廳,與武煜武隆一起用早膳。

偏殿里,武隆坐在首座,已經用完了早膳,正在喝茶。武修文坐在他身邊,仍不緊不慢地吃著。

武煜的椅子下墊了厚厚地毛毯,整個人也裹在一個很大地披風下,看上去顫顫悠悠,隨時都要暈倒一般。他面前的粥只喝了幾口就沒有再動過。

「臣弟參見二皇兄,三皇兄。」

「貧道參見二王爺,三王爺。」

武瑞安和鍾旭先後躬身行禮,武隆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坐下。

武煜抬起頭,嘴角微微揚起,給了武瑞安一個笑臉。但是他很快又低下了頭去,神色有些閃躲。

武修文起身,對武瑞安行禮,道:「侄兒參見六叔。」

「免禮,快坐下。」武瑞安看著小大人似的武修文,心情大好,連連驚道:「修文竟長這麼高了。」

武隆略有些驕傲地一挺胸,道:「是啊,你上一回見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毛小子,這一晃都十年過去了。」

雖然武隆自己當皇帝的時候很失敗,但是武修文卻十分的聰慧機敏,一表人才。辰曌也是在見過武修文之後,才重新對武隆重視起來。

如今武修文便是武隆手裡最值錢的一張牌。是他的驕傲。

雖然武瑞安從來就沒往皇位那方面想過,雖然他只希望自己能永遠在辰曌的羽翼下,當一個閑散王爺。但是他的這份心思,很顯然,外頭人根本就不信。

武瑞安的存在,無疑是皇位的最有力競爭者,武隆對他有著天然的排斥。他的面上雖不表露,但是隔閡卻已經早已埋下,生了根發了芽。

很快,有太監來傳報:「朝會之時已到,恭請恭王爺上朝。」

武隆一愣,蹙眉道:「上朝?何人主持朝會?」

「回王爺的話,是陛下。」

「母皇?她的病好了?」武隆一驚。

太監點了點頭,稱是。

武隆連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說:「本王先走一步,你們慢用。」他說完,帶著武修文急匆匆的離開了。

武煜重病,不必上朝。而武瑞安則被革職,更加不必參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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